2 毕竟你是演过尸体的人(第2/3页)

炒面,炒饭,炒河粉,煎饼,烤鸭,关东煮……每辆车上都挂着一盏暖黄色的灯。

远远望去,就像是融入进夜幕里的点点星光。

他来到这里四年,已经习惯了这样一成不变的夜景与街道。

喧嚣……却孤寂。

孤独的人,不止他一个。

临睡前,他瞪着脱落的墙皮祈祷,明天要债能够一切顺利。

结果一夜噩梦。

醒来时,依稀记得梦里的最后一个镜头。

一身材健硕的光头流氓吼了一声:“来人啊,给我上!”

十来个花衬衣古惑仔一字排开,手里都拿着兵器,追着他们几个狂砍,强子被砍掉了一条胳膊,当场死亡。

眼看着手枪的洞口对着自己,他就惊醒了。

起床刷牙洗漱之前,他冲着对面马路上的煎饼摊喊了一声:“宋阿姨,给我来一份煎饼!”

“欸~好嘞~”

这地方白天和晚上完全是两个样子。

街道看着有些冷清。

八点左右城管就会开始巡逻,见摊就收,要交好几百罚款才能拿回摊车,所以大家都会赶在城管上班之前收摊。

这会七点半,街上就剩下宋阿姨的那辆摊车了。

之前听人说,她男人好赌,败掉了家里的所有积蓄之后跑了,留下宋阿姨和两孩子,租住在这附近。

宋阿姨每晚六点准时出摊,夜宵时间结束之后回去筹备第二天一早用的东西,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早上四点就再一次出摊,一直忙到八点结束。

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供俩儿子读书。

有些人的人生还没有真正开始,似乎就已经结束了。

这么一对比,钟未时就觉得自己还算幸运。

他是自由的。

至少还有梦可以追。

结束了一上午的临演工作,钟未时换下日本鬼子的土黄色制服,坐车赶往南城区。

在站台等公交的时间,他把从剧组打包出来的便宜盒饭一扫而光。

边上一起等车的阿婆都忍不住劝他:“小伙子啊,你这样吃东西不容易消化,要吃坏胃的。”

钟未时扔掉餐盒,抓抓脑袋,含糊道:“我都习惯了。”

刚坐上公交,兜里的手机就开始震。

他发现强子还煞有介事地把群名从‘西城区的高穷帅们’改成了‘西城区特快追债小组’。

[皇甫]:哥,到哪儿了?我们已经就位!

这条信息下面跟着的是一张自拍合影,强子,大非和阿伟,三个沙雕并排站在701室门口,手指都指向门牌的方向,表情浮夸做作,跟从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一样。

他往上翻着聊天记录。

[皇甫]:一会我们一定要吼出气势,二狗!你已经被包围了!交出十万!饶你不死!

[大非]:到时候他一定会吓得尿裤子哈哈哈。

“……”

[未时]:有人在家吗?

[大非]: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未时]:……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伟哥]:我们还没敲门。

[未时]:所以你们到底在干嘛?

[皇甫]:我们在等你啊!!!没有你!我们就如同在夜间的蛾子,没有了可以飞扑的火源,又如同在寂寞沙洲里行走的骆驼,失去了水源,还如同没有了爱因斯坦的地球,失去了光源。

[大非]:等会,我记得发明电灯的好像是爱迪生吧?

[伟哥]:那内个坐在轮椅上的霍金发明了什么?

[皇甫]:写了好几篇必背散文,我念书那会真是恨死他了。

[伟哥]:啊,我想起来了!那篇《灯》就是他写的吧!

这天是聊不下去了。

钟未时忍着把群名改成‘我猪一样的队友’然后退群的冲动,在地图上搜索清风苑的具体位置。

还好嘛,下车就是小区。

富人区到底是不一样,他们贫民窟根本没有公交站点这种东西,出门赶公交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是山区里翻山越岭去上学的瓜娃子。

晚上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在昏暗的灯光下挑脚底的水泡。

可惜,到了清风苑门口他才发现,距离再近也没用。

对于一个路痴来说,踏进小区大门就相当于进入了移动迷宫,瞧哪儿都像是来时走过的路。

钟未时第三次拨通强子的电话:“我现在在一颗大树下面,你人到底在哪啊!?”

“巧了!我也在一棵大树下面!”强子几乎欣喜若狂,“我怎么没看到你啊!”

钟未时:“你好好观察一下你那边那棵大树,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特征,我想想看我刚才经过没有。”

强子仰头观望,“卧槽!我发现这儿居然有个鸟窝!不知道有没有鸟蛋可以掏,有的话咱们晚上加餐!”

钟未时面对诱惑,无动于衷,咬牙提醒,“强子,现在我们必须以大局为重,掏鸟蛋这种小事情先放一放,你再形容一下别的特征,或者说出它的品种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