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第2/3页)

宋大人头也不回地拉着宋时,在周遭官员或隐晦或不那么隐晦的目光中走过千步廊。桓凌辞别祖父,就在后面落了一步,不远不近地跟着,到门口宋家的轿夫来接,宋大人催着轿子赶回通政司,到了衙门便即请假。

司里也传开了早朝上那场弹劾。他上司正是桓阁老的亲儿子,桓凌的亲伯父,比宋老爹还不想见人呢,当即就给他批了假。

连他自己也想请个假回家避风头。

宋大人请了假,便直接到翰林院门口接人,见宋时出来,连马都不教他骑,扯进轿子里边走边教训:“你爹娘养了你十几年,那桓凌才跟你住了几年?你跟着他一块儿糊弄你爹娘?”

他二十几年也不曾说过儿子一句重话,碰过他一根指头,这回却是气得啪啪地拍着大腿,狠狠地骂他:“……当初跟他家姑娘订亲,就为着桓先生对你有教养之恩,桓家门第又高,咱们家就打算了让你上京,在他们桓家成亲;如今换了个男儿,怎么还是你入赘他家?我养儿子就是为了给桓家养的么?!”

他这话说得不讲道理,宋时必须要反对一下:“怎么是我入赘他家?爹我还是不是你亲儿子,你怎么不想想是他入赘、他嫁到咱们呢?”

宋大人重重冷哼一声,说道:“我往殿前走这一路上都听人说,你在殿上亲口说了,他对你有‘求凰之思’,这岂不是掂着把你娶回桓家?”

什么?他在朝上说的是“求凰”之思?他想说的应该是“窥宋”之思啊!

明明宋玉跟他同姓,邻女登墙窥宋玉的故事也更符合小师兄对他情根深种,私心爱慕的现在实……

都怨宋玉不争气!

名气被司马相如吊打!

害他在朝堂上一时失口引错了典故!

宋时心里埋怨着祖宗,口中跟他爹解释:“没有的事,昨天他都拜了咱家祖宗,肯定是他嫁进咱们宋家。”

他爹恨恨地说:“你果然跟他早就有了私情,昨日他要提前,你捂住他的嘴不许说,定是已经知道了他要说他自己,还替他瞒着你爹娘。”

儿大不中留了!早知道当初在福建给他随便订一家亲事,也比娶个男人回来强!

他一路数落着宋时,回到家却见桓凌已经到了他家里,赤着膊、背后绑着荆条,正在内院庭前负荆请罪。

他家两个儿子挽着袖子、扎煞着手,手里也提着荆条,却不敢下手,正不知怎么收场。他的老妻也站在门前,看着底下的桓凌和儿子们,见他们两人进门,顿时眼前一亮,扶着纪姨娘的手下了台阶,直奔向他——

见面便骂:“都是你这老东西把我乖乖的儿子带到福建,害他染上南风,你赔我的儿媳妇来!”

宋大人忙往后躲了两步,愤然道:“这是他自己不学好,怎么怨我!我还带了宋平、宋康和厨子去福建呢,也没见哪个好了南风!”

他这两个儿子没决断,老妻又不讲理,分明该打那拐骗他儿子的人,怎么就朝他下手了!

宋时也怕二老真打起来,一面护着他爹,一面拦着他娘,百忙中还得安慰开始掉泪的姨娘,实在顾不过来,只得叫桓凌:“你说句话啊!这不是为了御史弹劾你家,咱们为证明清白,不得已才在廷前说出这事儿来的吗?罪魁祸首是那萧御史,闹得咱们自己人打起来是怎么说的!”

桓凌听到他“为证清白”四字,还以为他要在朝堂上承认两人有情只是权宜之计,其实他仍是不好南风,不觉心口微窒,怕他说出对自己无情的话。却不料宋时到了这不关生死的时刻,当着全家亲人面前,也还不肯咽回说出的话,把他当作“自己人”。

他把这三个字仔细回味几遍,妥帖地收到心底,而后解下了背上荆条,将扯下的那边衣襟重穿上,又斯斯文文地上来劝架。

“此事的确是我的不好,是我家祖父行事有差,叫人抓住把柄,欲置我们祖孙于死地。时官儿为救我才当堂说出那些话,连累他名声受损,娘不要怨怪爹,也不要怪时官儿,若要责罚只管责罚我吧。”

……他管谁叫爹娘?

老太太如今也不拿他当客待了,拿出教训丈夫孩儿的精神,指着他道:“你且等着,还没轮到你说话呢!”

宋大哥也跟着怒斥:“昨晚咱们一家子看着他跟时官儿拜的天、拜的祖宗!我竟没想到他们两个人早有私情,更没想到他们能在朝堂上、当着圣上的面……”

二哥宋昀则拿荆条指着宋时,望空挥了两记,恨铁不成钢地说:“养你这么大,不指望你生十个八个儿子开枝散叶,也不能跟个男人走了,让我们宋家无人啊!”

桓凌负荆请罪,坦然等着受杖时,他哥哥们打不下手;如今隔着人八丈远,打不着了,才放心地将那荆条抡得山响,一派要着这对野鸳鸯着实打死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