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第4/5页)

原来是这个偏颇。

周王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随口道:“却不知宋状元手稿何在?若是还在,本王拿去寻人重新编定成剧,定可全依宋状元的本意,不再有偏漏之处。”

桓凌眉头不禁微拧,又想“忠言逆耳”。然而宋时比他下快,当下拒绝:“殿下身为皇子,一举一动都在人目下,怎好亲自让人改编杂剧?万一叫有心人看见,却是对王爷不利!”

周王眼中闪过一点感动之色,应道:“宋状元这般为本王着想,本王岂得不领情?其实本王也并非极爱杂剧,只是从当初有福建讲学大会的印稿传入京里,读到你主持辩论时的语句,总觉得比别人更精炼有力,想看看你的文章。”

若只是看一篇大纲文还好,若看上瘾了要催他改写成大长篇怎么办?

再者说,除了成化朝的万首辅,还听说过哪个当臣子的给皇上、储君写小说的?传出去两人名声都不好听啊!

宋时叹道:“那份手稿早已给人改写成诸宫调了,臣后来听多了曲子,也早不记得原文如何。便是此时再写也不是当初的文章,只得辜负殿下的厚爱了。”

周王有些失望,但也不再强求,叹道:“那便是本王无缘,但愿以后能常见宋状元的文章。不过本王过些日子便要到部院行走,若有机会到翰林院见了宋状元,定要看看你那宋氏印法是何等模样。”

宋时这回倒是干脆地应下了。

周王是微服出来祈福的,不是来玩乐的,祈福的正经事做了,又说了会儿话便要离开。二人恭送殿下出了山门,估计着他们留在摊上的面和吃食也早让人收拾了,便回寺吃了顿斋饭——

也不全是素斋,本寺僧人烧得一手好猪头,拣出来皮脱骨烂,猪皮软糯糯地入口即化,正好配着香蘑、木耳、豆腐、笋尖、粉条做的素菜和京米饭吃。

两人又打了羽毛球、又开了弩,正当吃饭的时候还兢兢业业地应对了周王,饿得有些狠了,连素酒都没要,直接配着米饭吃了一桌菜。

他们自己吃饱了,才想起周王也是饿着肚子离开的,还不知此时回没回到宫里……咳,他们好歹在摊上吃了点儿东西垫垫,王爷恐怕是不敢吃,只能看着吧?

宋时简直要同情周王了,抹着嘴角的油说:“方才若假装没看见殿下就好了,殿下在这儿歇息时还能吃些东西。”

方才若假装没看见周王,那周王就看上戏了。今日是端午长假头一天,多少认得他的枢臣都在外放假,若是别的御史撞见了王爷看戏,岂有不参奏的?

毕竟皇储之位只有一个,皇子却不只一个。陛下这些年按着周王的婚事不动,便给了许多人猜想的余地,若是到了齐王的婚事还是一般要钱,那么朝廷还能太平些,若是齐王、魏王的婚事都顺顺当当……

桓凌愁眉微拧,伸手揉了揉额头。

宋时拉开他的手腕,伸手端起他的下巴,笑吟吟地说:“一看咱们桓师兄这样子就是在愁周王的事吧?愁什么,这又不是你愁就能愁出法子来的,朝廷那么多老先生、部堂在,何必你一个五品官多思多虑?”

桓凌有些吃惊地看向他,宋时挑了挑眉,自得地笑道:“我认得师兄多少年了,还不知道你想什么?你想我时可不是这副脸色,眼神也不会这么黯然无光的……”

这个小师兄算计他的时候都是一副大尾巴狼的模样,眼光锐利的跟探照灯似的,现在倒露出符合年纪的神色了。

宋时难得有当长辈开解他的机会,该端的架子自然要端起来,还特地端肩直背、拔了拔脖儿,平视着他的眼睛教训道:“你不是一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这回也一样,不必想着周王这里为难那里为难,这不是你臣子该想的,你只要顾好自己职分内该做的事,别的事到眼前,自然不是你一个人扛。”

他见桓凌叫自己说得一愣一愣的,终于略出前两天被他玩弄股掌中的气,总算舍得放下他的下巴,起身拍了拍他的肩,留下一句深沉的名言:“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说得真好。

当初他知道了祖父送妹入宫待选的事后,不就直接以自己的前程为注,跑去福建护持宋师弟父子了么?

当时能断,现在怎么又多思起来了?

立储是天天家事,他不过是个臣子,又有何身份立场成日想着周王如何登上储位,周王如何不能登上储位?他身为臣子,就只该做臣子,如此患得患失,还真把自己当作未来国舅,真要走上祖父那样党争之途么?

便是桓家人人都要赌个从龙之功,他也该为父亲身后清名,为了守住时官儿喜欢的品性而坚守职分。

御使职责内的事,便是为国家朝廷进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