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胡思不乱想

与齐征南分开之后的第十五分钟,宋隐后悔了。

去他的尴尬、去他的没有心情、去他的软绵绵——天知道刚才他就应该死缠烂打,拽着齐征南把生米煮成熟饭再说。

这倒不是说明他这个人没心没肺——有关于爸妈的那段往事的确让宋隐很不好受。但说句老实话,在他过去十多年关于自己家庭的妄想里,至少有七八个版本的故事更加庸俗而灰暗。

比如黑道两派相争、雌雄大盗流亡隐居、欠下亿万巨债无力偿还……甚至还有德国骨科的版本。

与之相比,“父亲是噩梦执行官,为救退役的妻子而成为叛徒,逃亡隐居”的真相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温柔”的,甚至还带着一丝悲伤的浪漫。

只是他们的浪漫,伤害了最不应该伤害的人。

当然,也间接地把他们的亲儿子“赔”给了那个被伤害的人。

虽然口口声声地表示“事情真相绝对不会影响他对齐征南的感情”,但在与齐征南分开后的第十五分钟,宋隐推翻了这个结论——怎么可能会没有影响?影响实在是大了去了。

如果刚才卯着一股劲儿,把该做的事全都做了,那么他们的心灵还可以在肉体的强力拉拽下紧贴在一起,将过去的那一大堆烂事打个包、依旧锁在门后头。

毕竟没什么事是一发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再来一发。

但是现在,他选择了理性、齐征南也选择了理性,那么依照理性的流程,他们就需要一段时间好好地梳理清楚彼此的内心世界,该丢弃的丢弃、该理解的理解、该看开的尽量看开一点,然后再找个机会,让心灵为两具肉体做引荐。

很麻烦,很羞耻,很混乱——宋隐选择的这条路定下了三个关键词。

主要的混乱,其实集中在齐征南的身份上。

如果依照“暮辉”的出生年月来计算,齐征南虽然比宋隐的亲爹年轻不少,可好歹也是个四十啷当岁的中年了。而且按照辈分,亲爹的战友怎么着也得叫一声“叔”——这辈分,是不是有点混乱?

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四十多岁又怎么了?外表和身份证上还不都是二十出头的超级大帅哥。

再说了,特选组出身的执行官普遍严重缺乏生活常识,除了执行任务之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好像也不能算是真正的“活过一辈子”。

况且齐征南还有九年的人生处于虚无可怕的域外流浪状态,完全不能和实打实在社会里摸爬滚打了四十多年的世故大叔们相提并论。

单纯纠结数字根本就是自寻烦恼。许仙不也娶了个大他1700多岁的老婆吗?

心中的一个坑似乎被很轻松地填平了。但是需要厘清的困扰还远远不止这一个。

十五年前,他从度假村废弃餐馆里背出来的那个男孩,并不是他眼下挚爱的这个齐征南。那么“齐征南”还能不能说是“齐征南”?

从齐征南在吐真兽面前做出的回答来看,这个问题其实连他自己也没想明白。

宋隐承认,自己的这个牛角尖钻得有点矫情了,可他无法不去思考,就好像忍不住要去撕掉手上的倒刺。

而为了更加理性地解决这个问题,他觉得自己需要一个绝对理性的聊天伙伴。

“很抱歉,但是我不能很好地理解你的这个困扰。”

绝对理性的聊天伙伴——辅佐官二狗再一次露出了“你们人类可真奇怪”的表情。

“作为辅佐官,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可以改变自己的外形外貌。因此对于我来说,外观根本就不重要,只要内在程序相同,就是同一个人。”

宋隐觉得他有取笑自己“以貌取人”的嫌疑,不满意地反驳:“那是因为你们本来就没有肉体啊。你眼里的肉体就和人类眼里的名字一样,我们不会纠结换过名字的人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人,因为名字本来就不是我们的原生属性。”

“那么肉体就是你所谓的原生属性了吗?”

二狗的目光愈发地困惑了:“这话如果是个普通人类说的,我倒是不奇怪。但你是噩梦执行官,应该早就明白所谓的‘肉体’不过是通过人间机场之后,领到的一套生物制服而已。每个世界都有不同的制服,外观的小差异并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制服的功能性,是为了更好地适应那个世界的环境而存在的。”

“行了行了,别解释了。你都快把我说得看破红尘了。”

宋隐挠了挠头发,露出了一种极为难得的别扭表情:“话虽如此,但这样一来的话,我以后是不是就不能单纯当南哥的颜狗了?要夸还得夸他人美心更美?”

“你认为齐征南的脸并不属于他?”二狗忽然伸出手来指着宋隐的脸颊:“那你觉得,你的脸是你自己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