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二卷·二十八

伊墨抱了他一会,退出季玖的身体,默默将两人身上的污渍拭净,又取过干净衣袍来,给季玖换上了,穿戴好,才垂下眼,不再做任何隐瞒,将所思所想说出口:“你拉着我要抱的时候,我当你是沈清轩。”

又道:“季玖与沈清轩在我眼里是一样的。”

季玖听了这话,既不难过,也无欢喜。他知道自己死了,彻彻底底从这桩事情里死去,所以心头像是破了一个大洞,有空气在洞眼里对流。

或许是因为季玖已经死的彻底,所以季玖安静的躺着,思考着自己的问题。他有过很多疑惑,关于季玖,关于沈清轩,关于伊墨,关于沈珏,关于这前生今生,季玖曾经花了大把精力去想,去思考,去理解。但是,或许一直被扯在漩涡里脱不开身,季玖知道,就算想的再多,也还是不够透彻的。

今天终于可以了。

季玖死了。

愤恨的季玖、绝望的季玖、知道前情的季玖、怜惜的季玖、退让的季玖、悄然心动的季玖……都湮灭了。

也许,并不是死于那句‘沈清轩’,也不是死在伊墨手里。

季玖知道,他是死在明知无望,却还偷偷希望的自己手里。那句话,那个名字,不过是压到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从心动的那一瞬间开始,季玖已经走在死亡的路上了。而今日,不过是尘埃落定。

季玖没有任何怨言,明知不该做的事还要做,明知不该喜欢却喜欢了,结局当然要泰然迎接。

死去的季玖跳开了漩涡,远远站在岸上,望着那个可以吞噬人心的黑洞。

满目疮痍,莫名的硝烟弥漫。这是这么久时间以来,里面的真正景象。

明明都想要互相善待,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能做到。

许久之后,季玖带着叹息,终于说话了。

“伊墨,我们曾经有很多时间在一起。可你从来不说沈清轩,不谈前世,甚至最初的日子里,你除了每夜来寻我做这床笫之事外,你都没有解释过你是循着我的前生而来。为什么?”

他仿佛只是一个随意的问题,只是好奇,只是疑惑。尽管伊墨知道他不会说无用的话,却也没有细想,他习惯了,面对沈清轩时不去思考,只要坦然接受就好。

伊墨说:“不想说。”

“为什么不想说?”季玖问,沉默了一下,道出自己的推测:“怕我嘲笑?同情?拒绝?”

伊墨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实一开始,他有很多机会告诉他,或许就不会得到那样强烈的抵触。但是第一夜时机不对,所以没有说。后来他跪在自己面前磕头,明明那么悲愤,连他自己也那么委屈,却还是没说。再后来,季玖知道反抗无用,连反抗都没有了,任由他为所欲为时,他也没有说。甚至……到现在,也没有明确的谈论过。

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去解释?为什么不告诉他?

伊墨想了很久,最后迟疑着,道:“不知道,就是不想说。”

能说,而不想说。能解释,能缓和开始的兵戎相对,却不去做。

季玖轻声发问,“是不是,因为我对你不好?”

伊墨没想到他会这样问,当场愣住。

季玖等不到答案,便坐起身,逼过去盯着他的眼,又重复一遍:“是不是,因为我对你,不好?”

伊墨没有说话。

“所以,只有我对你好、愿意躺在你身下的时候,你才会念出你喜欢的名字,我对你不好的时候,你从来不会去说。”季玖问:“是不是这样?”

“因为你觉得,只有对你好,喜欢你的那个人,才是你想要的沈清轩。”

“对你不好的,拒绝你的,就算你抱着他,口口声声说是一样的,但其实,你的内心里也不认他是沈清轩,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

“是不是?”季玖认真的问。

伊墨依然,在沉默。

季玖在他的沉默里,明白了。或许还有很多地方,他依然茫然,但是起码此刻,季玖知道自己掌握了部分真相。

季玖理了理衣襟,问:“前尘的事,都是我自己查的。如果我不查,你打算什么时候来告诉我?”

这个问题,伊墨同样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依然沉默着,坐在一旁。

“以前沈珏告诉我,你最开始连成妖都不是出自本人意愿的。而是被一个道士使了诈,讹你一回,你才成了妖。所有的妖都想成仙,所以你就修仙。如今已经两千年。伊墨,我能不能这样说,”季玖顿了一下,“这两千年,你没有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因为你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是不是?”

季玖摇了摇头:“沈珏说,你与沈清轩好,也几乎是他爹强行做成的。所以,是沈清轩执意要与你好,你才同他好,对吗?”

关于这一段,伊墨点头承认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