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第2/3页)

容玉似感觉到他的眼神,微微一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如果这世上多了一个跟我相似的人,我会活得稍微多些趣味。”

柳维扬看着她。

“等再过一些日子,你就知道了。”容玉抬起眼,只见灯下的他睫毛细密,沉甸甸地压在眼上,在眼窝投下一小片阴影,和记忆里那个人心事重重的样子重叠起来。她一走神,缝衣针瞬间刺进她的手指,指尖浮现出一颗小小的血珠。

柳维扬摸了摸手边的人皮面具,看得出这面具做得极其精致,恐怕是下了许多功夫才做到这个地步。昨夜容玉回房,给他留下了这个,说也许他会需要。

他缓缓将人皮面具覆在面上,对着铜镜修补贴合得不够齐整之处,眼前的面孔说不上丑陋或者美貌,只是平淡无奇而已,令人见之即忘。只是他知道这只是一张人皮面具,那并不是自己的脸,这甚至比本来的容貌更让他能够接受。

他推开房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同样五官平庸、脸色微黄的女子。他一下便认出是容玉,微微颔首:“现在就走?”

两人的离去让店小二再次受到不小的惊吓。他明明记得昨日走近这客店的是一位容貌清丽、肌肤如玉的女子,可是身后却跟着一个和她十分不相配的男人,而那人沐浴更衣完,却是一派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只是过了一夜,那品貌出众的两人却又变了个样。

他拍了拍额,不禁怀疑昨日所见是否是郊外精怪作祟:“阿弥陀佛,该去烧个香去去邪气……”

容玉领着柳维扬到了下一个城镇,这个城镇要明显繁华许多,街上还有不少远道而来的香客。容玉轻声说:“过几日就是佛诞日,这方圆百里的客栈怕是都满了。”柳维扬没有接话,她虽是这样说,却并未住宿的问题而半分担忧。

容玉七拐八弯带他进了后街巷子,那里是出了名的花柳巷,勾栏、酒场、赌馆云集。她看了看招牌,走进一间赌馆,柳维扬看着她停在赌大小的桌前,跟着一群情绪亢奋的赌客下注,每一把都赌得很小,有输有赢,但赢面占了大头。他注意到,每次开骰子之前,她的眼神最先落到的地方必定是等下将开出来的结果。

容玉易了容,便不再起眼,待赢了一些之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你其实能听出骰子的点数。”柳维扬笃定地说,“可是你会故意买错。”

“是啊,一下赌得太大,赢得太过,就会被人注意。这对我们都不利。这样有输有赢,也赚到了之后的盘缠,就够了。”容玉见他很难得主动和自己说话,便耐心地解释。

“为什么那些人明明已经赢过了,却还要继续赌下去?”

容玉回头看去,只见赌馆里那些人,情绪激动、面目模糊,轻轻说:“他们已经陷进这个局里,只是这些人为利,而有些人会为名。这世间一切大多为了名利二字。”

“那你又是为了什么?”

容玉还是比较习惯她说话,而柳维扬只一声不吭地沉默着。

他今日的话未免变得太多了。

容玉转过头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好似经历太多太多已经归于淡然。柳维扬不知道怎么的,心中某一处突然动了一下,就算他对于过去的记忆只剩下一片空白,他也会记住这一日,这一瞬间她的眼神。

她易了容,易容后的样子同她的本来面目相比,甚至算是丑陋不堪。可他不觉得容玉的本来容颜美得慑人,也不觉得如今又多丑陋,他懂得美丑,却完全不在意。

她抬手虚按在心口的位置,微微一笑:“我是为了这里。”

之后,容玉借用了一间民房,两人再次易容,这次是扮作了两个男香客,随着上香的人群去了附近最出名的名刹寺庙。

一位年老的僧人问容玉:“贵客从何处来?”

“从山外来。”

“贵客又将往何处去?”

“到山里去。”

“贵客的家乡在何方?”

“心中有佛,何处不是心乡?”

老僧突然双手合十:“两位贵客,不如暂且在小寺休憩几日,近来佛诞日将近,怕赶路也不方便。”

容玉微微欠身回礼:“多谢大师。”

柳维扬知道他们在打禅机,可是这个场景却莫名的熟悉,好像他曾经在哪里——似乎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也见过这样的情境。

知客僧人将他们领到一间清静院子的禅房里,那禅房除了一张摆着书册和油灯的茶几,几张竹席,便再无一物。

风吹过室外的竹林,竹枝发出沙沙的轻响。陈旧的木制地板似乎氤氲着淡淡的茶香,容玉跪坐在竹席上,抬手支着茶几,仔细地将手边的灯点上:“这叫长明灯,这几日是不能轻易熄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