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远是我师父

那一夜,古华城外的小村子里的一处房屋内,盛满炙热的光华,那光芒从房中的每个细小的缝隙处钻出,映亮了上方的一片天空。

陶小夭用自身的魔气将岚卿体内婴花毒完全逼出。

那一夜,数百名古华弟子跪拜在房前,默默祈祷,然而,事情结束后,他们便离开了,有的远走他乡不知去处,有的回了故乡,还有人是生生被家人骂走的。

“古华都没了你还在这里待着做什么?”

他们无言以对,只好就此拜别,从此人生陷入迷惘。

自那一战后,玄甄也不知所踪。

步萝莉临走前将陶小夭拉到房后,告诉她:“听我说小夭,道爷的仙身没了,他会衰老得很快……其实,其实这没什么的,对么?”步萝莉的泪水越来越多,她仍旧强颜欢笑:“他只是有时候会不记得我们,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事情了。”

步萝莉咬紧唇瓣。

“你别嫌弃他……”

风过的声音很安静。

陶小夭却笑得明媚,如同朝阳:“即便他老去又如何?他只是会不记得回家的路,他只是容易遗忘了一些事情,没关系,我会拉着他的手带他回家。我会喂他吃饭,就像他当初喂我一样,我会一遍又一遍的把那些事情讲给他听。我会陪在他身边照顾他,逗他开心。即便他的身躯不再挺拔,他不再像过去一样翻云覆雨,但他在我心中,从未改变过。”

古华派就在这场惊天动地的战争后溃散了,众多江湖人士议论纷纷,唏嘘不已。在众人说到岚卿所犯的滔天大罪后,除却愤慨,更多的是感叹。

岚卿在一个安宁的小村庄里生活,但没有一个人去探望他。有时候步萝莉会义愤填膺的一边喝茶一边跟陶小夭抱怨上天不公,她说:在以前,无论天南海北,只要有地方受难就会有道爷的身影,大家都知道,有困难找岚卿。他救苦救难,跟个活菩萨似的,可如今呢?谁还会想着他的好?

陶小夭挑眉说道:“你以为他行善是为了人们的报答?”

但破天荒地,还真有一个人来。那人便是曾经在学堂上屡次刁难陶小夭的死对头,陈变脸。

黄昏静穆的阳光散在天边,陈变脸还是和过去一样,一副穷酸书生的作派。他给陶小夭一张纸,道:“这是你在古华初学者文考的试卷,收好。”

陶小夭茫然的接过,看着上面稚嫩的字迹,指尖摩擦着细腻的纸张,仿佛有当年的触感。只叹物是人非事事休。

陶小夭看向迎着夕阳仰起头的陈变脸,下巴杂乱的胡须在风中飘。或许是在古华待久了,沾染了仙气,跟平民百姓一比,陈变脸还颇有些超凡脱俗的气质。

“给我这个干啥?”

“可还记得当年你所写的答案?然上天有好生之德,若妖类并无杀意,必待其与人无二类之分。”陈变脸捋着胡须笑道:“这是陈某有生以来见过最独一无二的答案,也是陈某最满意的答案。”

“您这是第一次夸我,受宠若惊啊。”

“要记得,你是古华最自豪的弟子,是掌门最得意的门徒。过去……我总爱找你茬儿,那是因为,陈某认为你是有灵性之人,若不学无术岂不可惜?而有时我也觉得掌门对你管教不严,可现在看来,是陈某错了,若和掌门比如何管教弟子,那是有天壤之别。”

“您还敬他为掌门?”

他哈哈笑道:“自是当然。”陈变脸看了看小夭,又向屋里望了望,拱手道:“天色已晚,陈某告辞,今日一别,怕很难再见,陈某只有最后一句话想对你说,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好好孝顺你的师父,后会无期。”

言罢,陈变脸转身离去,陶小夭突然想起了什么,喊道:“等等,您叫什么我还不知道呢!”

他站定,潇洒的摆了摆手道:“在下凡夫俗子,九炎魔兽不必记得在下名号,若在你有生之年能念起在下这些年在学堂中与你针锋相对,在下便心满意足。”

陶小夭望着他渐渐变成一株灰色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纸,笑了。

从那个小村庄里升起的炊烟勾出白雾轮廓。火红的枫叶落了一丛又一丛,天气已经有逼人的寒意,午后,金灿的日光透过轻薄窗纸滤出清凉,满世界的苍凉火红寂静无声,只有偶尔飞往南边过冬的鸟儿闪动着翅膀普拉拉飞过,轻啼一声若清水。

岚卿的身体越来越差,昏睡的时间越来越多,每次醒来时都不像睡眠充足之人,模样反而总是昏昏沉沉的。睡梦中,他总皱着眉头,好像在与谁生气一般,嘴里总念着:胡闹,当真胡闹。

陶小夭在一旁看着她,暗笑道:准是又梦见自己在气他吧?

岚卿躺在躺椅上,陶小夭帮他垂着腿,道:“多出去晒晒太阳吧,多走走对你的腿也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