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就是用来欺负的(第3/5页)

半年后,陶小夭的手脚渐渐有了知觉,岚卿经常帮她活动双臂,慢慢的,她的手臂已然活动自如。于是便被岚卿赶着下地走路。

“步萝莉说了,你若再不活动活动,腿就废了。”

“啊?你说什么我鼻子不通气我听不清啊。”

“……”

树叶沙沙作响,几片叶子被风垂落,飘飘摇摇的落在了六角飞檐旁的池水中,圈圈涟漪荡开,裂了一池的金色光斑。

亭中,阳光半明半暗的洒落进来。

岚卿弯着腰扶着陶小夭的双臂让她尝试着走路。而陶小夭像是个刚学走路的小孩子,一步一步颤颤巍巍的。

“我松开了,你自己走走试试。”

说着,岚卿缓缓松开她的手臂,而陶小夭的腿却一软摔倒在他面前。

已经数不清摔了多少次了。

陶小夭在地上很安静的低着头。岚卿将她抱到青石墩上,蹲下身子给她掸着衣服上的尘土。

陶小夭又难过又着急,咬着唇瓣,眼睛里水汪汪的。

岚卿知道,人在生病中总是很脆弱的,若是以前的小夭,必定锲而不舍。

“怎么,这么快就想要放弃了?”岚卿将她的发丝别在而后。

陶小夭颔首不语。

岚卿站起身,负手背对着她。

“过去的你,从来不懂得放弃。记住——永远不要依靠别人,即便是你最亲近的人。”

她茫然的凝视着他的背影。

因为,他不知道他还可以让她依靠自己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能力去保护她。

阳光中,他向她伸出手。

苍白而骨节分明的十指。

“你要尽可能的强大起来,在有天我要杀了你的时候,你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死我。”

她抬起头,满目泪光,心中交织着许多复杂的情感。

她握住他的手,用力点头:“嗯!”

然后,就在一次次失败,一次次又重新站起来的情况下,陶小夭终于可以一个人走几步路了。

那时陶小夭突然想起贺绵绵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小夭,你也一定在母亲的怀里听着她的小曲儿而睡着,在父亲的搀扶下学着走路,只不过你不记得了而已。”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曾存在过,那个在夜里给她唱歌哄她睡觉的人,那个曾经对她关怀备至,曾经喂她吃饭给她洗澡。曾经带着她去看如画美景的人,那个让她重新拾起信心的人,只有一个人。

只有你,师父,在我的生命中刻下一个又一个沉重的痕迹,随着岁月的积淀,那些过往只会越来越深刻清晰。

夜晚,她醒来,发现岚卿坐在床边,强睁着已经酸涩的眼睛,在微弱的烛光下为她缝补着衣服。

那是她因为学走路而弄破的裤子。

当真是……慈师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也不知道怎么了,陶小夭鼻子微微的一酸。岚卿见她醒了,便放下手中的针线道:“想如厕?我扶你去。”

她却突然起身紧紧的抱住了岚卿,岚卿一愣,却没有推开她,而是轻轻拍拂着她小小的身躯。

“怎么了?”

“喜欢你……对我这么好。”

他轻柔的笑了,唇畔的笑容仿佛镀上了一层晕黄的烛光:“傻孩子……不就是缝个衣服。”

陶小夭探起身,火热的唇瓣吻在他的脸颊上。

岚卿一愣,窗外桃花花瓣自树梢悠悠脱落。

“不跟你说了肚子要炸了!”陶小夭着急忙慌的穿好鞋跑了出去。

如水的月光下,岚卿颤抖着伸出骨节分明的的手指,摸着脸上湿乎乎的口水,目光出神而暗烈。

战争过后的数日,仍有一部分古华弟子留在右安城做善后工作。面对昔日平静祥和,如今却已面目全非,萧瑟寂寥的右安城,许多人不禁流下了眼泪。那是他们的故乡,生活过的地方,那里承载着沉甸甸的回忆与历史,如却今被战争无情的践踏,痛失至亲,流离转徙。

岚卿上仙去了一次皇宫,据在场官员口述,那日他诚恳请求将右安城的存活下来的全数人口迁徙至古华城。

龙胤皇帝泪流满面,遂恩准。

官员们终于亲眼目睹了传说中岚卿上仙的风姿,一袭蓝白道袍,青玉冠拢鹤发,他负手而立,气势傲然疏离,如剔羽银眉下是一张精致的容颜,那双眸流露出的寒气让人不敢与之直视。

朝堂之上,就连三千珠帘后的九五之尊在他的面前都显得如此卑微。没有人敢去想象到若是他微微一笑,惊艳了谁家的深闺女儿。

宫阙玉阶之下,他负手缓步离去,白袂银丝擦过汉白玉瓦,殿前花落如清霜,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他的离去而远望,思绪被抽离,久久不能忘怀。

那一年,是龙胤二十六年,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