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第2/3页)

回忆如同包围周身的流水,将她层层包围,而长河之水,也仿佛都是令人迷惑的泪水一般,遮蔽眼前。

大概是沉在水中太久,胸口憋的似要炸裂开来,身上的力气却如飞星似流逝。

不觉又想起了……那天,同样的遭遇。

当她布置好了所有,决意死遁。

她当着崔侯府丫头们的面儿,跳入河水之中,并不是为了救人,只是为了自救。

而且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自救。

她潜在水中,忍受着那刺骨的冰冷,拼命往前游去,拼命要离开那些岸上之人的视线,也拼命要离开京城那个禁锢她的圈子。

或许……还有离开所有纠缠不清的往事,以及……赵黼留下的阴影。

正如云鬟曾对赵黼所说过的一样:经历过那些种种匪夷所思,艰难惊险,他们之间,早已经不是简单的爱恨,而是难以理清的纠葛。

但是对那时候的云鬟而言,她无法面对这样的赵黼,倘若他并不是跟她一样……都是“重生”而来,倘若只有她自己扛着那些难堪的荒唐的记忆,那么,她或许可以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可偏偏不是,他从来都跟她一样。

赵黼的存在,像是一把避无可避的兵器,醒目地立在她的眼前,时刻提醒着过去那个不堪悲惨的崔云鬟。

但是她竟无法对他彻底而纯粹地痛恨。

——事实是,恰恰相反。

她有些憎恶、也有些害怕这样的自己。

逃走,是她唯一而必须的选择。

就算是用九死一生的方式,她也必须让自己……从这寒彻如黄泉的长河之中……重生。

此刻仍记得那时候,于水中拼力挣扎的那种绝望悲凉之感。

可是此刻,眼前的光明慢慢地黯淡下来。

她几乎精疲力竭,手中抱着的蓝夫人也仿佛用力往下坠去,云鬟忽然有些惊恐地发现,或许自己出不去了。

这种无力感,让她痛苦,也让她憎恨。

她怀中抱着的是蓝夫人,却也像是她自己。

眼中的泪跟长河的水交融,难分彼此,若是水中能够发声,云鬟必然已经嚎啕大哭。

耳畔忽地有隐约的声响,从水面传来。

云鬟重又闭了闭眼,拼最后一丝力气,将蓝夫人抱紧,最后往上一挣!!

水流破开,有个人冲过来,鹞鹰捕鱼似的将她一把拉住,纵身跃起,乍然出水。

蓝少绅带着云鬟,抱着蓝夫人,纵轻功跃到河岸上。

季陶然早抢上来把云鬟抱住,而此刻她已经全然失语,整个人几乎晕厥。

身后,是崔承湿淋淋地从河水中爬上来。

云鬟皱眉,约略睁眼看去,却见蓝少绅将夫人抱在怀中,耳畔是季陶然慌乱地叫声,叫道:“压她胸口,将水控出来……”声音断断续续地指挥。

云鬟却不愿季陶然如此对待自己,这般想时,喉头猛地呛咳起来。

云鬟陡然起身,伏身吐出两口水,大口大口地喘气。

季陶然扑过来,一边扶着,一边在她背上捶打,一边又忍着慌张一叠声问:“如何如何?”

云鬟的双耳有些失聪,只听见他嗡嗡几句,伸手掏了掏耳朵,才总算听清水声风声,吵嚷之声。

季陶然见她回过气儿来,早忙把自己的外裳脱下,便给她罩在身上。

云鬟只顾回头打量蓝夫人的所在,却见宣平侯照季陶然所说,果然蓝夫人吐了些水出来,却仍是不醒。

云鬟爬起身来冲过去,按照在鄜州时候所学的救援之术,如此半晌,才听得蓝夫人喉头“咯”地一声,双眸缓缓地睁开。

蓝夫人双眸朦朦胧胧地,忽地又莞尔一笑:“鬟儿……我终于又、见着你了……”

云鬟正俯身忧心看着,听见这句,眼中的泪滴共发端的水珠,纷纷如雨点般摇曳坠落。

且说先前,季陶然跟云鬟清辉三人路上惊鸿一瞥,所见的赵黼一行人浩浩荡荡,却是进宫面圣去的。

因他毕竟才回京来,入宫乃是头等大事,自决计不敢怠慢,何况这一次,还带着辽人“俘虏”——睿亲王,以及辽人的其他使者,更加事务繁重了。

赵世见了他,自然欣喜非常,又见他比先前仿佛更出落了,一时喜不自禁,便命他在身边儿,细细地将路上遇到伏击,又如何化险为夷,且突袭生擒了睿亲王的种种经过,详细说来。

赵黼毕竟是个“能说会道”之辈,把赵世逗得眉飞色舞,笑声不绝。

连王治都在身边凑趣道:“圣上见了世子……不过是这片刻,却比过去几个月来笑的都多呢。”

皇帝摸着赵黼的头道:“要不朕如何一直都盼着他回来呢?”

赵世颇为舒心,长长地吁了口气,道:“这一回,晏王妃也进京了,你那小小地世子府便有些住不下,朕先前已经想过了,就把西掖那个宅子给你们一家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