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3/7页)

记得第二天吃过午饭,弗里思把咖啡送到藏书室后久久不肯离去,在迈克西姆身后转悠了一会儿说:“老爷,能跟你说句话吗?”

迈克西姆把目光从报纸上抬起来,露出些许惊讶的神情问:“什么事,弗里思?”

弗里思绷着脸,表情沉重,噘着两片嘴唇。我马上想到大概是他的老伴离开了人世。

“是关于罗伯特的事,老爷。他和丹弗斯夫人中间有了点摩擦。他心里很难过。”

“啊,老天呀。”迈克西姆冲我做了个鬼脸说。我弯下腰抚摩杰斯珀,这是我感到困窘的时候必不可少的习惯性动作。

“老爷,情况好像是这样的:丹弗斯夫人指责罗伯特偷走了起居室里的一件贵重的摆设。罗伯特负责把鲜花送到起居室,插进花瓶里。今天上午他插过花后,丹弗斯夫人进屋发现少了一件摆设。丹弗斯夫人说那件摆设昨天还在,于是便指责罗伯特偷了去,或打碎后把残片藏了起来。罗伯特矢口否认,含着眼泪来找我评理。老爷,你吃饭时可能也注意到了他有些不对劲吧。”

“难怪他上肉排时没给我盘子,”迈克西姆咕哝道,“想不到罗伯特还这么脆弱。依我看,事情可能是别人干的。说不定是哪个女仆的作为。”

“不会的,老爷。丹弗斯夫人是在女仆们打扫房间之前进去的。德温特夫人昨天离开后还没有人去过呢,罗伯特送花是第一个进去的人。老爷,这事让罗伯特和我都很难堪。”

“是啊,当然面子上不好看。你最好把丹弗斯夫人叫来,我们当面澄清。到底是哪件摆设呢?”

“回老爷的话,就是写字台上放的那尊陶瓷爱神像。”

“啊,上帝呀!那可是家里的一件珍品!必须把它找回来。你马上去叫丹夫人来。”

“我这就去,老爷。”

弗里思走了,屋里又剩下了我们两个人。

“这事真让人头疼,”迈克西姆说,“那尊爱神像值很多钱哩。还有,我最讨厌仆人间争吵。我不明白他们有了纠葛为什么要来找我。这是你管的事,宝贝。”

我把目光从杰斯珀身上抬起来,脸红得像火烧,对迈克西姆说道:“亲爱的,我原来想告诉你,可是……可是我竟给忘了。其实,爱神像是昨天我在起居室的时候打碎的。”

“你打碎的?弗里思在跟前的时候,你为什么没说出来?”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不愿当着他的面说,怕他把我看成笨蛋。”

“这一来,他就益发觉得你蠢了。你得跟他以及丹夫人解释清楚。”

“啊,不,求求你,迈克西姆,你跟他们说吧。还是让我上楼去吧。”

“别冒傻气。别人还会以为你怕他们呢。”

“我的确怕他们。不是害怕,但至少也……”

门开了,弗里思把丹夫人请了进来,我忐忑不安地望了望迈克西姆。他耸了耸肩,显得好气又好笑。

“全是一场误会。丹弗斯夫人。爱神像是德温特夫人摔碎的,她忘记提了。”迈克西姆说。

大家把目光转向了我。我觉得自己成了个做错事的孩子,脸上感到火辣辣的。“对不起,”我拿眼睛盯着丹夫人说,“没想到会让罗伯特背黑锅。”

“夫人,那件摆设还能修复吗?”丹夫人问,她对我是罪魁祸首似乎并不感到惊奇,转过惨白的死人脸,一双阴森森的眼睛打量着我。我觉得她早就知道是我捅的娄子,她责备罗伯特只是为了看我有没有胆量站出来承认。

“恐怕修补不成了,”我说,“都摔成了小碎片。”

“你把碎片是怎么处理的?”迈克西姆问。

这情景就像审讯犯人,逼其交出罪证。就连我自己也觉得我的行为太可耻、太卑鄙。

“我把碎片塞进了一个信封里。”我招认道。

“那么你把信封放到哪儿了?”迈克西姆边点烟边问,那声调既像开玩笑,又含着怒气。

“我把它放到写字台的抽屉里了。”

“看来,德温特夫人担心你把她投入监狱,你说是吧,丹弗斯夫人?”迈克西姆说,“也许你可以找到信封,把碎片送往伦敦。如果破碎程度太严重,无法修复,那也就算啦。好吧,弗里思,让罗伯特把眼泪擦干,别再哭了。”

弗里思走后,丹夫人仍赖着不动。“我当然会向罗伯特道歉的,”她说,“可当时的迹象对他很不利。我没想到那摆设是德温特夫人摔碎的。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情,德温特夫人应该跟我说一声,那样,我就可以妥善处理,免得给大家带来不愉快。”

“这是自然的,”迈克西姆不耐烦地说,“我简直不明白她昨天为什么没那样做。你进屋的当儿,我正要跟她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