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签下婚书(第3/4页)

他没料到,他的沁丫头竟能说出这样一番真知灼见。

窗外,下弦月悄悄挂在树梢,透过簌簌作响的树影,漏下些许莹光,斑驳点点如霜似雪,萧肃的秋风轻轻叩动窗棂,将慕月笙心绪拉回。

他缓缓一笑,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心,“那你留我睡么?能给我名分么?肯签婚书么?”

一连三问,终是耗尽崔沁耐心,她玉腿一抬,三两脚将他踹开。

慕月笙捉住她的足,往被褥里一放,目色融融,

“傻丫头,我刚回来,得布置一些事,清晨定归,届时再陪你睡。”

崔沁背过身去不理会他。

慕月笙悄声离开。

崔沁负气埋入被褥,身子蜷缩成一盘蜗牛,闷了一会儿,又供着娇躯从被褥里爬出来,目光落在那桌案上,她蹑手蹑脚爬了起来,披上外衫碎步往桌案走去,那婚书已被慕月笙拿走,只留下那幅画。

崔沁喜滋滋将画捧起,正待细看,余光瞥见地面似有一摊斑斑点点的痕迹。

她顿觉不对劲,信手将画放下,把圈椅给挪开少许,蹲了下去,借着光芒看清那是一摊黑乎乎的血。

眉心顿时笼到一处,一股极致的不安涌上心头。

崔沁裹紧外衫,匆匆合上衣襟,冲出几步迎面喝了几口寒风,复又折回来将挂在衣架上的披风给扯下来,边跑边往身上裹,顾不上换鞋,随意踩着软底的绣花鞋沿着长廊往外奔去。

冰冷刺骨地往脚心钻,她心如同在针尖上滚过,

难怪不肯留下来。

原来是受了伤!

崔沁脚底生风般飞快往外掠去。

府内的婆子丫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崔沁翩翩如蝶,纤瘦的身影在灯火下穿梭,径直奔出府门口,倚着门框朝外眺望。

硕大的羊角宫灯映出她眸底的惊惧。

视线被光芒与黑暗交织,她拼命追寻他的身影。

崔府紧邻施宅,今日施家寿宴,客人络绎不绝,再加之夫子庙今日有庙会,少男少女偕行,幼童稚儿嬉戏,府外大街依然人来人往。

羊角宫灯在长街外的树影下勾出一条光带。

慕月笙秀挺的身影就这般没入人流里。

崔沁裹着披风大步往前追。

金陵人烟繁盛,富庶居多,哪怕是夜深,城中喧闹不绝。巷子拐角处的茶棚里还聚着赶车的车夫,三两个婆子簇拥着晚归的主人回府,些许顽童从后门溜出窜入人海里,那管事的丫头气得跺脚,被戏的如同猴儿般在人影穿梭,还有爱走门串户的婆子,手里捏着些瓜果,说说笑笑,盈盈而去。

浓浓的烟火气掩盖不住他一身的孤寂,他鹤立鸡群般,逆风而行。

难过和懊悔聚在心口,她只想跑的快一点,再快一点,将他拽回来,拽回这人间烟火,拽回这喜乐平生。

不,拽不回来的,他有他的使命,若真爱他,便要接纳他,与他并肩偕行,刀山火海,也在所不惜。

眼瞅着他快要折入巷子里,崔沁只得扯着清脆的嗓音喊道,

“哥哥.....”

又怕他觉察不出是在唤他,情急之下又加了一句,

“允之哥哥....”

慕月笙,字允之。

一声允之哥哥终是叫停了他。

他背影一顿,驻足回眸,隔着人山人海,灯火辉煌中,一张分外冷隽的容沁入喧嚣里。

待他目光触及那昳丽倾城的姑娘,眉梢如春风化雨般,逼退了那萧肃的寒冽,露出和煦的笑。

只见崔沁披着一件海棠粉花的缎面披风,期期艾艾伫立人群中,清湛湛的水杏眼格外明亮。

崔沁见他停下,气喘吁吁挤过人流奔至他跟前,上下扫了他一眼,见他左手负在身后,眸光顿时一凝,立即去捉他的胳膊。

慕月笙并没拦着她,任由她将衣袖往上推,露出一条如蜈蚣般蜿蜒可怖的血痕。

血迹凝在他手腕外侧,瞧着仿佛刚刚被止住了血。

“你.....”崔沁眼眶酸痛,红唇蠕动轻颤了少许,想责他几句,终是没舍得开口。

慕月笙眸色温和,“小伤,无碍的,我回去处理便可。”

崔沁却懒得回应他,用尽力气,攫取他的手腕,拽着他往回走。

回到温暖如春的内室,崔沁褪去外衫,吩咐人弄来纱布酒水,药膏。

又亲自用剪刀将他的衣袖剪开,在胳膊顶部看到一条深深的血痕,皮肉往外翻着,伤口略有些发白,她眸眼如同被针刺了一般,心疼地落下了泪。

这还是她亲眼所见的伤口,这几个月他在战场上驰骋,不知道受过多少伤。

说什么叫她负责,寻着借口让她签下婚书,俱是不想叫她发觉他身上的伤而已。

她都豁下脸面留宿他,他却插科打诨地推辞,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掩饰他身上的伤么!

“慕月笙,你这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