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2/3页)

冯琳指着黑板上的“xx牌羊绒帽甫一面世”这几个字说:“羊绒帽子你为什么要写成羊绒帽甫,这种低级错误以后请不要再犯了。”

费霓尽可能用一种平静地语调说:“甫一面世的意思就是刚面世。”她解释的时候顺便示范了下读音,是“甫一”不是“蒲一”。

冯琳脸上挂不住,眉毛气得向上拧:“那就写成刚面世,办黑板报是为了给大家看的,一个字就能说明情况,干嘛用两个字,还含糊不明。用刚既简洁,也通俗易懂。”

费霓甚至觉得冯琳说的这句话是她说过的所有话里最正确的一句,就说:“你说得也有道理。那就改成刚吧。”相比她的其他意见,这个意见甚至可以说得上珍贵。毕竟黑板报要让大家都看得明白,冯琳也是“大家”里的一个。

“什么叫我说得也有道理?你看你写的这些,我哪句不帮你改,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水平不行可以,但你要端正态度,我让你中午吃完饭就过来,你在干什么?我要不是怕你没面子,早就让别人来帮我了。”

费霓直接抄起了黑板擦,去擦自己写的东西,边擦边说:“你也别改了,干脆重新写吧。”

“你……”

擦完了自己写的字,费霓拍拍落在板擦落在自己手上的粉笔屑,“别怕我没面子,赶快找别人来帮你。”

“你就不怕我告诉王主任?”

“请你马上去告。”费霓没再说一个字,转身走人。办黑板报一个月有五块钱的补助,但她不想要了。

“你一个车间女工,有什么可傲的?”

费霓听到这句话,定在那儿,转身盯着冯琳,把自己的话一字一字送到她的耳朵里:“你要是有勇气的话,把这句话去广播室再说一遍,让大家都听听。”

冯琳自觉失言,费霓要闹大了,说她看不起工人阶级,她就麻烦了。

费霓轻蔑地看了冯琳一眼,转身走向了厂房。

费霓这一天诸事不顺,唯一幸运的是在食堂买到了汆丸子。因为还给方穆扬的钱,他并没有收,费霓考虑到他或许没钱买饭,也给他买了两个馒头。

费霓本来想先吃的,但实在没胃口。她坐在方穆扬做的椅子上,看她从废品收购站淘来的书,是一本英文书,讲货币的。

等到八点半,方穆扬还没回来。

这是他俩住在一起之后,方穆扬头次回来这么晚。她开始以为方穆扬因为跟她吵架在食堂吃饭,可这一顿饭何至于吃到现在。或许是去别人家吃饭了现在仍在别人家聊天,这其实是很有可能的。但她终究还是不放心,拿了手电筒,去楼下等他。她开始是每隔几分钟才看一次表,或者发展到几十秒就看一次。她想去培训班找他,又怕他回来和他错过了,所以只能等着。

她想,自己不会如此不顺吧,被人当面嘲笑也就算了,难道方穆扬也要出事吗?

方穆扬在楼下打椅子的时候,她经常打着手电筒来看他。后来他自作主张打沙发,她就不来看了。现在,她宁愿他站在这儿打她讨厌的沙发。

方穆扬觉得面前的清汤鱼翅虽然味道算不得多好,但胜在大,选材好,最重要的是不用他自己花钱。培训班的袁老师找到他,请他画连环画的初稿,做做基础工作,稿费可以分一半给他,但署名必须是袁老师。袁师在连环画届很有名气,找他画的稿件太多,他推辞不过,但创作精力有限,无法一一亲自作画,这就需要别人的帮忙。袁师一本画的一半稿酬远胜方穆扬一本的全部稿酬。方穆扬之前画的连环画还没出版,算是一本作品都没有,他自觉给方穆扬一半稿酬已算大方。

方穆扬没直接说行还是不行,他说想去本市的外事饭店吃一吃清汤鱼翅。进外事饭店得有护照,买单得用外汇券,方穆扬都没有。

等袁师买了单,方穆扬从包里拿出他的饭盒,在袁师的注目下,把桌上没动的果盘装到饭盒里。

打包完果盘,方穆扬又说他没吃到鲍鱼很遗憾,袁师可否用外汇券在旁边的商店给他买一罐鲍鱼罐头。

德高望重的袁师强忍着不耐又给方穆扬买了一罐鲍鱼罐头,方穆扬说画连环画的事他再考虑考虑,周一再给袁师答复。

他没管对方的脸有多难看,一脚踏上了自行车。

隔着老远,费霓手电筒的光照过来,方穆扬刚开始还拿着手遮,后来就迎着这灯光看过去。

他确认费霓在等他,费霓竟然在等他。

他冲着举手电的人笑,对方眉眼里也涌出一点笑意,可他刚捕捉到,那光就故意打斜了,费霓的脸变得模糊起来。

费霓在外面站了半个多小时,手和手电筒一样冰凉。

“你等多长时间了?”

“没多长时间。”

费霓确认方穆扬又全须全影儿地回来了,问他:“你吃饭了吗?”要是没吃的话,还有丸子和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