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陈酒烫浊秋(第3/4页)

在她的身边,亮起来的玉佩透出来一丝丝荧光绿的影子。

姜小圆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她只不过是在陈秋的膝盖上趴着睡了一觉,就大脑昏昏沉沉、失去了意识。

玉佩是系统的载体,玉佩破碎了一点,自然也会对系统产生一些影响。系统本来就能源有限,还被碰碎了一块,整个系统都陷入了自我修复当中。

好巧不巧,姜小圆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烧了。

她本来就是依靠着系统才有的“□□”,系统这一修复,就把她的意识也给甩进了系统正在修复的空间里。

她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被丢进了一片的混沌,等到她清醒了一点点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悬浮在一片记忆的上空。

其实说悬浮也不对,她更像是变成了一个幽灵。

一直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出现,混沌的黑暗才渐渐得清晰了起来。

青年穿着宽袍大袖,慵懒地倚靠在贵妃椅上看书,宽肩窄腰,黑色外衣滑下,露出雪白的中衣。

俊美的青年就算是笑的时候,也是那种浓郁的阴鸷感,他说话的语气不紧不慢,似乎是正在吩咐下面的人做事,明明是慢条斯理的样子,却莫名地带着一种浓郁的杀气。

美中不足的是,他坐着轮椅。

其实比起温和,用“平静”来形容他更加合适。

温和是一种性格品质,平静却是他长期维持的情绪——不管是下令杀人,还是指挥作战,仿佛这些都引不起他的任何波动。

原著里面,变成暴君的陈秋是易怒的、阴晴不定的,但是那个“暴君”太片面,远远眼前这个平静的人那么可怕。

他给人的感觉是上位者的威压,仿佛露出一角的冰山。

姜小圆清醒了一点,很快就意识到了,这里并不是陈秋过去的记忆,而是原著里面的那个暴君陈秋的记忆碎片。

这份系统里的“记忆”,也是秋秋本应该走向的“未来”。

*

在这段记忆里,断了腿的少年陈秋,度过了自己最为潦倒落魄的一年,然后在流放的路上被劫走。

从此之后,他改名换姓,三年后就一跃成了镇守一方的节度使,短短的时间里就手握重兵。

皇帝一开始是信任他的,因为金人打了过来,他们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大将,于是在两年的时间里,渐渐失控的南方就被这位横空出世的节度掌握在了手心里,他是最佳的政治动物,极高的军事天赋让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他的盛名满京华,谁人不夸一句战神勇武?

只是没有人知道,这位传说中的节度使,每一场的战役都是在轮椅上指挥着的。

年老而沉迷于权术的永嘉帝,甚至连这位节度使的面都没有见过;和父亲一样沉迷权术、在搞窝里斗的陈端,也没有见识过这位节度使。

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式,让这两位权利的痴迷者对他从不起疑心。

在他们在汴京城里纸醉金迷、沉浸在荒唐盛世里的时候,陈秋在前线待了三年。

姜小圆只在原著里面听说过暴君残暴、嗜杀,在他离开皇宫后,那本来是他人生最激进、最踌躇满志的几年,可是在这段如同纪录片长镜头的记忆当中,姜小圆却没有看见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或者说一个暴虐的上位者。

她只看见了一个病人。

而那传说中战无不胜的光辉岁月,也似乎比传闻中更加艰难千倍、百倍。

因为陈端得到了大部分秦家遗存实力的支持,南下的陈秋的崛起要艰难得多。纵然是后来手握重兵,他不仅要面对南方分割占据的诸多虎视眈眈的势力,还要和金人对抗。

无数次以弱胜强、绝地逢生,纵然是他是个军事天才,也可以说是险象环生。

在北方的三年里,粮饷不足,军队条件极差。

他的身体被在宫中的七年拖垮,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几乎要靠着药罐子吊命,流水般的军医进来,也看不好他的身体。

红鸠之毒没有解,他就每夜每夜地睡不着觉,头疼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就把自己的关起来,营帐十米内都没有人靠近——

他甚至为自己打造了一把铁链,一发病就将自己锁在黑漆漆的营帐里。

寒冬腊月的时候,边塞的军营里在过春节。

只有被铁链锁住的青年,一整夜一整夜地忍受着痛苦。

一直到天光大亮之时,雪花从营帐的缝隙里面飘进来,青年抬起头来,那修罗般的纹路爬满了他的半边面庞。

可是这一次没有人为他遮去风雪,他触碰雪花的时候,缩回了手指。

就这样,三冬如梦影过去。

比起传闻里面的杀神,他更像是一个天地间飘荡的孤魂野鬼。

没有家人、没有爱人、没有牵挂,热闹不入耳,人间喧闹也吵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