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仗剑人间(41)(第2/3页)

这个家伙的脑子里简直就没有“惜命”这两个字!

如果是她自己……置身宁馥的处境,恐怕已经死了。不,她根本就不会把自己搞到那种境地里去!

宁馥昏昏沉沉,还不忘在脑海中嘴碎一句,[你心疼我?]

小阿香难得地没有嘴硬。她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道:[你睡吧,有我呢。]

宁馥笑了一声,放任自己沉入意识的深处。

阿香心里被她笑得毛扎扎的。有点生气,还有点……

如果她此刻有实体的话,说不定会可耻地脸红。

——她真的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烫!

然后小阿香才意识到,她的身体还在发烧……

这个可恶的孤魂野鬼!一点都不知道珍惜别人的生命健康!

她的意识一进入主宰的位置,就立刻被疼出一声呻吟。

好疼!好难受!就像浑身都被几吨重的卡车碾过,所有的骨头都被拆开又零零散散地拼起来,连动一下指头尖都要用尽浑身的力气,骨头缝里发出缺乏润滑的老机器的“咯吱”声。

麻药在渐渐失效。

小阿香要被疼哭了。

她吸了吸鼻子,一颗心泡在酸苦的水里,又软又疼。

真是个大傻蛋。

如果她的精神还能支撑下去,她必定不会让自己出来的。

虽然不想承认,但小阿香就是知道,她了解她。

“哦天哪,你怎么了?”进来给她挂水的医生惊声道。

之前还神态自若,从自己血淋淋的发炎的伤口里挑挑拣拣捏出一块芯片的“勇士”,此刻竟然躺在床上颤抖。看得出她正处于痛楚之中,整个人想将自己蜷缩起来,却因为身体的疼痛和无力而无法做到。

她的脸色简直像纸一样苍白。

医生被吓了一大跳,只怕自己的治疗出了什么问题,——可是、可是她刚刚明明还好啊,讲话也很有精神,缝合伤口时也全然看不出身体是否处在极度不适之中。

要凭医生的经验来说,现在这样才是属于人类的正常表现,不过之前他已经把宁馥划归到“非正常人”那一类里去了。

难不成她这是痛觉神经反应延迟?医生的脑海中忍不住掠过不切实际的猜想。

中国的女记者声音比刚才明显虚弱了一些,她低声道:“能不能给我一片止痛药。”

医生给她指了指床头的小药瓶,“你的确应该服用一些。不用这么坚持,注意用量即可。”他简单地道:“这是好东西,很管用。你吃了会睡得好一点。”

女人轻轻点了点头,医生放好输液瓶,离开房间。

阿香的目光落在那瓶止痛片上。

她疼得眼前都有些发花,身体的疲倦和胸口传来的隐痛让她伸出手——

但又停下。

药就放在这里,“她”为什么不吃?

因为“她”要保持敏锐,“她”还不敢完全放松自己。

小阿香收回了手。

躺在床上的年轻女人用力闭上眼睛,抓紧时间试图在绵延的疼痛中攫取一丝睡眠。

既然宁馥受得了,她也一定受得了!

*

汽车碾过地面上碎石子,车门被人关上的声音毫不收敛地传来。

宁馥睁开眼睛。

她从窗外望去,却微微一怔。

再看房间内的时钟,原来她刚刚睡了四个小时。

现在天色还没黑,来的不可能是使馆的人。

她慢慢从床上坐起身,按住手背上的胶布,等待着。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个中年男人,白种人,蓄胡子,但穿着整洁,透着一股来自资本主义世界的“文明”味儿。

他彬彬有礼,但开门见山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他来自A国,是使馆工作人员,也负责一些新闻工作。

宁馥知道他的身份真假参半,或许还有些过谦了。但她并没有在这上面多问。

对方的诉求也很直接,“宁小姐是聪明人,和聪明人对话总是要更轻松一些。”他这样说道:“您的作品已经引起了国际上的轰动,包括普利策奖的评选,也已将您纳入视野之中。”

他知道宁馥在叛军营地里走了一遭。

他希望宁馥能“公允”地报道叛军烧杀抢掠,给人民带来伤痛、给地区带来战乱和灾难的恶行,包括制造种族屠杀。

他将宁馥这篇一个字还没写的文章称作“足以获得普利策国际报道奖”的佳作。

宁馥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您代表A国,还是代表普利策的评审?”她问。

男人脸上掠过一丝惊讶,随即玩笑似地笑道:“我刚刚称赞了您的聪慧啊。”

是。

即使不是“她”,也能理解对方的意图。

如果她能收回政府军滥鲨平民的罪证,并把这罪名扣在反正已经劣迹斑斑的叛军脑袋上,她就能拿到那座蜚声国际的大奖。

这是一种非常默契的交换。而且听起来还挺有诚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