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君入瓮7(第4/6页)

江凝对萍月二字似乎极为陌生,想了一阵,方才明白她指的是谁。

她一阵漠然,颇为不解,“一介苗女,不过是回去了她该回的地方,我又有什么错处?”

语气何等理所当然。

谷中众人皆陷入沉默。

却也有人理解她,说什么,是啊,苗女留在中原,终也是祸害他人。何况那姑娘,不是害得江宗主父子离间么,害得少主一身功夫废尽?早该被送归苗岭了。在这事上,少庄主又何错之有?

江余邙只觉得如鲠在喉,一时说不出话。

巴德雄却忽然间捧腹大笑起来,“说的多好啊!一个苗人,死了也便死了,如何能敌一个半残废的中原人?江宗主,这可真是你的好女儿啊,你又何故骂她?”

江余邙闭了闭眼,“叫诸位见笑了。”

旋即又笑笑,说,“只是不曾想,你差人传话,竟有几分是真。”

巴德雄倏地狂笑起来,笑得谷中众人皱眉不已。

他笑了好一阵,方才擦擦泪,说,“江宗主,令郎被卑贱苗女玩弄于鼓掌,可曾叫你觉得痛苦?”

“令嫒和贼子共谋,手上沾满鲜血,可使你包羞忍耻?”

“令郎受奸人构陷,为当年洞庭死伤者担负罪责,因而被逐出家门,可曾成你锥心之痛?”

“如今发现他原是为保全令嫒揽尽罪责,你心里是好受了些,还是……更觉痛惜?”

“早知如此,我差人送来的消息,你照单全收便是。如此,既能成全惊鸿仙子美名,又能洗清第一公子冤屈,更能铲除异己,何乐不为?偏生江宗主高风亮节,哎……”

一字一句,一事接一事,皆如根根倒刺扎进心头旧疤。

剑老虎面上不显,勉力一笑,反问他,“你岂会令我事事称心如意?”

巴德雄道,“岂是我令江宗主不称心?我分明一片好意,奈何宗主不受啊……我分明想叫宗主阖家团圆,可但凡与苗人牵扯上,宗主必多生疑心,怎会轻信?”

他嘴上虽叹,面上却笑,说到最后,不禁嘿嘿笑了起来,显是觉得爽快之极。

叶玉棠不由皱眉。

好生卑鄙啊……

怎会有人引他人向高风亮节而死,却为自己的卑劣沾沾自喜?

食腐秃鹰,食粪蚊蝇,也不过如此了罢。

叶玉棠拳头攥了又收,恨得牙痒,心想,我倒要看看你一会儿怎么死的。

剑老虎思虑良久,忽然开口,说,“张自贤恶积祸盈,害你家破人亡,我亦难辞其责。今日他咎由自取,众阿党比周之人,亦在这猫鬼阵中尝尽苦果,也算一报还一报。如若你仍觉不够解气,便在我二人身上各砍一刀,这一笔就此揭过,各自将屠刀抛却,如何?”

叶玉棠咦地一声。

放过他?

她复又嗤笑。

岂会这么容易。

巴德雄也笑了,“时至今日,你不杀我,旁人亦要杀我。屠刀放不放的,都已晚了。”

话音一落,伴着几声笛响,张自贤持剑陡然向江余邙冲来。

众人惊骇之间,柳叶弯刀复又凌空飞来,将张自贤击飞尺余。

众人闻声望向巴德雄。

可他笛握在手中,自始至终并未吹响。

巴德雄见一芦管浮出水面,像是借以传声之用,稍作沉思,霎时明白过来。

笛声复又响起。张自贤定了定神,站起身来,朝北面山坡疾冲上去。

凭空一斩,斩出一声锐响。

刀上如有万钧之力,将他生生压退丈余。

这回弯刀主人也随之出现。

鱼行衣不多时便升上去了。谷里看湖里看不分明,在水底的人却能将外头看得清楚。说话声虽被水流淹没,多少仍能听个大概。

因此,谷中发生的一切,谢琎算是从头到脚看了个齐全。从张自贤自服生蛇、手刃弟子,至他剑指仇山长……谢琎幼小的心灵实在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心头觉得既可悲又可恨,又深恨自己不能冲破囚笼手撕了张自贤。

及至少庄主从天而降救仇山长于危难,他心头澎湃,过不多时,却又眼睁睁看她被宗主一掌击落泥沼……待谢琎回过神来,眼泪早已尽数将衣襟沾湿,两颊火辣辣的疼。

鱼行衣中虽可视物,可看什么都蒙上一层灰,暗沉沉的,仿佛山川变色,暴雨将至,谢琎更觉得……天都快塌了。

他一腔热血,满心愤慨。

此刻他就不该在水底,他应该在谷里为江湖人出一份力。

冰棺融化大半,千目烛阴头、脚皆露出些许,如一块咬得坑坑洼洼的土笋冻。

地上融化雪水被鱼行衣尽数吸去,暗室内仍干燥如常。

骨力啜一直贴在湖面,盯紧外头动静,发现至今也没死几个人,却渐有势态平息之意,觉得神仙骨遥遥无期,跟着着了急,连连叹气跺脚。

酣眠中的女子被他吵醒,少不得骂了他几句,复又枕臂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