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2/3页)

“问题就在这里。”男人低下头来,静静地望着她,不徐不疾道,“你有家人和你一起高兴,但我没有。”

赵又锦一怔。

“所以,时常犯错,偶尔出色,这才是人生常态。有人陪你一起喜怒哀乐,总好过枯燥乏味的一帆风顺。”

“将来回头看看,你会记得的时刻很多,高兴因为大体相似,只剩下很浅很淡的印象。你会记得的,是今天这样的时刻。”

赵又锦:“……我一点也不想记住今天。最好下一秒就失忆!”

“看长远一点吧,赵又锦。”男人瞥她一眼,“十年后,二十年后再回忆今天,大概只会觉得有趣,会想:原来我也年轻过。”

赵又锦:表示怀疑。

但插科打诨说了这么多,她最后才发现,面上的泪风干后,已然了无踪影。

人要是独处,就很容易陷入自己的情绪里。

有人相伴,境况大有不同。

但赵又锦还在刚才他的某句话上打转,“你有家人和你一起高兴,但我没有。”

什么意思?

他和家里人关系不好吗?

这么优秀的孩子,谁家父母会不喜欢?

但谈话的方向瞬息万变,此刻已来不及追问。

她踌躇着,却看见男人侧头望着她,好整以暇问:“冷风吹够了没?”

“……?”

“吹够了就走吧。”他站起身来,把羽绒服摘下,目光落在她的肩头,“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赵又锦慢吞吞站起身,慢吞吞摘下他的大衣,递还给他。

男人没急着接过去,轻轻一抖手里的羽绒服,替她笼在肩上。

“伸手。”

她依言伸出手来,钻进袖笼。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上次在医院时,她也是在他的帮助下穿上外套……

赵又锦能想到,陈亦行当然也能想到。

他松开手时,问:“胳膊上的伤都好了?”

“你这会儿才想起来问?”女孩瞥他一眼,小声且不满地嘀咕,“再迟点慰问,疤都要没了。”

她生气的样子总是鲜活的。

像苏打水倒入玻璃杯,一连串气泡飞快地升起,有声有色。

说不上为什么,陈亦行如释重负。

喜怒哀乐里,他唯独不知如何面对她哀的一面。比如刚才。

而眼下。

眼下就很好。

他笑笑,接过她手里的大衣,轻轻扬起,不徐不疾地穿好。

大衣上还残存着她的体温。

他低头看看,白色衣料上还沾染了从劣质纱裙上掉落的不少金粉,“……你这什么裙子,掉我一身粉?”

赵又锦定睛一看,还真是。

想道歉,抬头才发现,陈亦行的眼里没有半点嫌恶与不满,只有无可奈何。

也许是夜色宁静,也许是星光闪烁,她竟觉得那片无可奈何里,有一丝不易察觉,却又昭然若揭的温柔。

――

去停车场的路上,竟下起雪来。

赵又锦怔怔地仰头,一片冰凉的雪落在额头,刹那间消融不见。

是今年的初雪。

平城难得下雪,去年前年都没下,今年却在平安夜下起雪来。

对于爱看韩剧的赵又锦来说,这简直是无可救药的浪漫。

即便雪花很小,没比舅妈装罐子里的白糖大多少,也足以令整个平安夜美好起来。

沿途都能听见学生们的感叹。

“下雪了?”

“哇,居然下雪了!”

“走走走,操场上看雪去!”

离开学校已有两个月了,赵又锦这才惊觉自己在短暂的时间里丢掉了什么。

学生时代的纯真烂漫多源自于指缝里流出的大把空闲时间,可以无忧无虑肆意挥霍,比如浪费一夜在山顶看日出,比如通宵追剧、看世界杯。

但离校的两个月里,她忙得脚不沾地,永远在大厦与现场两边跑。

重新呼吸着校园里的空气,才明白为什么世人都会怀念母校。

因为告别它的那一天起,就正式离开了童话世界。

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唯有少年心。

她慢慢地伸手,接住一片雪花,侧头对上陈亦行的目光,忽然笑起来。

陈亦行闲闲地问:“这会儿肯笑了,不想失忆了?”

赵又锦绷着脸:“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笑起来。

她本来是在不满地控诉,看他笑了,不知为何也跟着笑起来。

还想失忆吗?

不想了。

她看着那片瞬间融化的白雪,低声说:“谢谢你,陈亦行。”

谢你赠我温柔长夜,共赏素白冰雪。

男人却头也不回朝前走,拉开车门,很没耐心地说:“走吧,这冰天雪地的,再待下去真要上明天的社会新闻头条。”

即便贴着暖身贴,这身毫不保暖的衣服也抵挡不住零下的温度。

打开车内的暖气,陈亦行把手放在出风口烘了烘,一边等赵又锦在他旁边落座,系安全带,一边说:“题目我都给你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