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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家女主人把这一行人让进门,但不许他们惊扰正在里屋休息的邵师傅,有什么事请他们直说。沈律师首先发言,说田董事长从网上得知邵师傅身患重病,心里很不安,特地买了几盒虫草粉和几只野生老鳖过来看看,表示慰问。董素芳没有请客人坐,也没有给客人准备茶水,谈话气氛一开始就陷入僵局。尽管沈律师善于斡旋,但董素芳近乎麻木的沉默使任何话题都无法展开。田女士最后只能告辞,对邵家女主人说:“但凡有任何事我能帮忙,一定不要客气。我们欠你们的太多,请求你们大慈大悲,给我们一个弥补机会。”沈律师拿出一张纸,上面是从网上下载的老鳖的药用功效和烹制方式,交给了董素芳,跟女董事长一块儿辞别了。等屋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小于律师说:“您要想开,现在最关键的是要把邵师傅的病治好。我一个朋友母亲肺癌都晚期了,让上海一个中医治好了。现在都三四年了,没有转移扩散,每天早晨都跟一帮老太太到公园里跳舞呢!那个中医研制出来一种药,配合食疗,很多中期晚期病人都被他治好了!”

董素芳问:“真的?”

于律师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调出网上信息。这位上海的中医姓陈,连国外都请他做过学术报告,报纸杂志也报道过他的成就,介绍了他的抗癌新药的理论根据。但是这位大夫用的药非常贵……

董女士动心了,问道:“多贵?”

于律师告诉她一个疗程需要六万到十万。

这个价让董素芳泄气了,良久才说:“富人的命比我们值钱,也比我们长。这年头寿命都能花钱买。”

于律师感觉时机到了,顺口议题似的说:“要是您收下田董的补偿,能够邵师傅吃多少疗程的药啊。”

董素芳不说话了。

于律师加紧劝说:“人没病的时候,怎么较劲都行,可是得病痛苦啊,特别是邵师傅这种病,听说越往后越痛苦……”

于律师从邵家出来之后,回到律师事务所,田董事长和沈律师都在等她。田董事长拿出做大生意的果敢和精明,叫于律师马上打印经过那位中医治愈的病人自述,给邵家夫妇连夜送去,然后向陈大夫订购一个疗程的药,以特快专递送到本市,最好在明后天就能让邵树稳开始服用。

晚上九点多,他们给中医陈大夫打通了电话,陈大夫说现在不能马上开药,必须要先看到病人的所有诊断书,包括B超、核磁共振等,才能决定。并不是所有癌症病人他都接手,接手的他就不愿意成为失败记录。当晚于律师赶到邵家,取到各种诊断书,拍下照片,给陈大夫当即发了过去。

第二天陈大夫给沈律师发来电邮,说病人的肝癌已经过了他的药能奏效的阶段,但是病人的另一个选择就是死亡,并且可能死得很痛苦,不妨死马当活马医,能多活几天是几天,假如药费不是顾虑的话,奇迹也有可能发生。田董事长授意于律师给他回信,告诉他尽管配药,不要顾忌药费,让奇迹发生。陈大夫终于同意接手邵树稳的病案,让田董事长这边将三万块钱汇到他诊所的账户,作为前一半药费,后一半不必马上汇,等病人的腹水下去,病情有所好转再汇。

于律师怕这位陈大夫也像举国上下成千上万的欺诈之徒,收到钱就沉没人海,或者够不上欺诈,但也不像炒作的那样“神医妙方”,那么这三万块钱就成了肉包子打狗了。田董事长说:“这不相干。”

小于律师奇怪为什么不相干。但沈旭律师马上领会了田董的意思,让于律师当即写邮件跟陈大夫订药。他说:“早一小时是一小时,跟癌症争夺生命,一小时都不能拖延。”

笔者当然明白,此时为邵天一的父亲争夺生命,就是为田董事长的儿子争夺生命,所以网络认为田女士是个既懂舆论效应,又有政治头脑的商场老手。一旦邵天一的父亲有任何好转,田董就赢下了儿子的生命,就算没有丝毫好转,被告人家长的救助姿态毕竟是拿出来了,姿态将是正面的,高尚的,并且相当漂亮。这个正面姿态的亮相,会导致公众舆论进一步倾向同情刘畅。在最高法院复核时期,公众的同情舆论会作用于审判员们的裁定:改判或发回原地重判。那是事关生死的终极裁定,因此刘畅家长会紧紧抓住这机会,争夺下刘畅十九岁的生命。

昂贵的中药不是被特快专递送到本市的,而是陈大夫派专人乘动车连夜送达的。因为陈大夫怕邮差出差错,丢失邮包,或者药里的贵重药物被偷窃或调包。

第二天,沈律师和小于律师拎着上海送达的贵重中药来到邵家,一个邻居告诉他们,董素芳到新星小区做钟点工去了,邵师傅好像在十二号串门。两位律师觉得怪异,病那么重,他怎么就串起门来了?在那排简易房的最后一间找到了邵师傅,他们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邵师傅正热火朝天地跟邻居们打麻将。他们走进门,拿出几包中药,向邵师傅说明,田淑华董事长有交代,要跟疾病争夺时间,时间就是生命,所以她前天晚上跟上海的大夫下了订单,为他订购了药品,药刚送到他们就给拿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