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我醒来的时候,斯彤还在我旁边睡得很沉,我想了想,爬起来先洗了把脸,而后走去厨房,看朱珠有没有留早饭。

果然料理台上放着一大盅豆浆和几根油条,冰箱上朱珠龙飞凤舞的大字几乎触目惊心:“老娘先去开店了,你吃饱了速速滚去上课!逃一节可以理解,逃一天非回来打残你!”

多么残暴的前不良少女啊,我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开火加热豆浆,琢磨着等早饭热好了,再叫斯彤起床。

蓝色的小火苗欢快地舔着锅底,我按了按太阳穴,慢慢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想到自己竟然斗胆拍了裴子煜一巴掌,我的腿忍不住打颤。这样他都没把我拖去卖了,难道是等着卖个更好的价钱?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的斯彤站在厨房门口叫我:“乐薇,我们说说话吧。”

她的眼睛有些浮肿,不晓得是没睡好,还是昨夜哭过了的缘故。斯彤这个人,说不哭,流血都不会流泪,若真哭起来,那惨烈的模样比我哭十次加起来还壮观。我想了想,指了指眼前快开的锅子:“吃了早饭再说?”

她摇摇头:“我没胃口。”

好吧,虽然我肚子是有那么一点饿,但是斯彤都开口了,我也不好意思一个人吃,只好关了燃气,和她一前一后进了客厅。

在美国的这两年,斯彤养成了起早一杯水的习惯,先是自己灌了一杯,而后递给我一杯叫我喝。我的肚子此刻已在唱空城计,想着这杯水至少能造成我吃了早饭的错觉,于是也不管有味没味,先灌了再说。

“你一定猜不到,当时是什么状况。不是跟以前在国内时每次吵得天翻地覆再和好一样,那次我们双方都很冷静,大概谈了两个多小时,决定放手。她说她很累,我又何尝不是。你知道她是那种人,享受当下,不愿意停下来,也不愿意承诺,因为怕失信,可就算是骗我,我也希望她说一句相信我们有未来,但从头至尾,她都没有,虽然我知道她确实很爱我……实在是很讽刺。我那天就一直在想,这样不对等的关系,再继续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吧?可是我还是舍不得先提出来,直到最后她说出口,我才意识到,确实已经到头了。”

陈述这些时,斯彤一直很冷静,和往常无异,然而说到最后,她却忽地抬起头,望着我:“可是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自己的人生里有个她,就像很细心地在自己生命里撒下种,眼看她长成参天大树一样,突然拔掉,这里会生生地留下一个洞。”

我叹口气,不知说什么好,只好顺着她的话安慰:“总归也算是拔掉了。”

斯彤却抬起眼看我,微微笑了:“是啊,可是那个洞却还在那里,提醒我她真的来过,也真的走了。”

刹那间,我噤若寒蝉,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却终究说不出一个字。

原来真的最怕回忆长成心上一棵树,就算有朝一日连根拔起,余下的也不过是个血淋淋的窟窿。

证明那个人真的来过。

我慢慢放下手中的杯子,长吸一口气,将脸别开:“其实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周卓宇……他现在和唐熹微在一起了。”

吃过早饭,我去学校上最后的课,而斯彤正在收拾行李,准备再去一次机场,伪装刚到等家人接机的样子。

临出门,斯彤叫住我:“你这次不抱着我痛哭流涕,我还真是不大习惯了。”

我回头轻蔑地白她一眼:“过去是谁最看不起我始终记挂着周卓宇,说我这是执念。”

“你那是执念没错,但你说你难过,你无法看开,这些我都没有怀疑过……好了你去上课吧,回头我到家了再联系。还是那句话,想死之前联系我,我送你一程。”

这就是顾斯彤,前一分钟自己还为情所困矫情得要死,后一分钟就可以恶毒得让人生不如死,好在这段日子我久病成医,该做的不该做的要脸的不要脸的统统做完了,也就不再十分介意她怎么奚落我。笑嘻嘻地说了声“拜拜”,大步朝楼下走去。

令我倍感意外的是,许之行竟然会专程来学校等我。

恰好是正午时分,下课高峰期,他一身休闲服站在自己的车旁给我挂电话,明明大家只隔了二十多米,他还是非要给移动事业做贡献:“乐薇,忽然来找你,不会给你造成不便吧?”

我扯着脸皮一阵干笑,根本不敢当着各位同学的面靠近他和他的车:“当然不会,那个,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想跟你吃个饭,你中午有空吗?”

这个时候我才深刻的意识到,他妈的跟裴子煜混在一起的就算是捧着铁饭碗的鸟也好不到哪里去!

明明车已经开到人跟前了,还假装一副“有商有量我很尊重你”的样子,简直是无耻到极致。深呼吸了几口,摆明态度:“有空倒是有空,不过先麻烦你把车开出去,我还不想被我同学误会自己被包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