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tude·Op.17(第2/3页)

“合理,小姐。为您那句话,为刚刚那首诗,为您带给我的写作灵感——我付出那枚金币完全值得。我的钱给出去,就绝不接受退回。”

欧罗拉深吸一口气。

或许是那瓶祖母绿的幸运光环,她又一次在十九世纪得到了来自陌生人的善意。

“先生,您有您的坚持,我也有我的原则——这样吧,店家,您收下这位先生的金币,但我和他打个欠条留在您这。下次我拿钱来赎欠条,他以后来您这买墨水,您就给他减钱。”

欧罗拉抽出柜台上一张完好的试色纸,落笔干脆。

……

女客人已经离开很久了。

店主看着那张所谓的欠条,回想起作家的好意被人用这种方式接受时脸上可爱的表情,不禁打破沉默,开始调侃对方。

“我没想到,维克多,你去年引起轰动的《暮歌集(Les Chants du crepuscule)》[2],竟然还有人没有拜读过?”

“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在取笑我,老赫本,没听见那位小姐说的话吗?她‘对诗歌关注的不多’,口音也不是老巴黎……”

他把蘸水笔地给大作家,敦促他在欠条上签字。

“不过刚刚那首诗——啊,维克多,你说我要是提起《巴黎圣母院》,她会不会就是另外的反应了?”

“一听的确就是她会喜欢的诗……这个问题只有主能回答你。不过,我倒是期待,能和她的‘作家先生’交个手呢。”

青年拿起笔,点尖在纸上勾勒出潇洒的优雅。

——Victor Hugo。

维克多·雨果。

法兰西最伟大的作家之一。

*

肖邦将李子酱涂在面包上。一咬下去在口腔中弥漫的李子的清新香味,仿佛把整个夏天都包裹进去。佩蒂特做果酱的手艺实在太妙,这小小的果酱绝对是地地道道的波兰做法。

一天前,欧罗拉往去取信的门仆手里递了分邀约,请他今晚来家里用餐。

信中提到了答谢,也批注会筹备一大桌波兰菜。等到赴约,青年才发现,这餐桌上几乎有着波兰的一年四季。

“是的,弗朗索瓦,因为你的礼物过于珍贵,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回赠你。”

“这桌菜已经是非常棒的回礼了——”

“如果只有这顿晚餐,我可不好意思请你来……还有别的呢,我好歹又欠了份人情。”

“听起来给我的惊喜有些来之不易?那就先不要说它,让我多期待下。等我离开的时候,再把你的礼物给我带走吧。不过用餐的时候,你应该不会介意和我讲讲‘欠人情’的故事?”

听到他的回话,欧罗拉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她取过一个分食盘,帮他盛上一些猎人炖肉(Bigos)。

肖邦接过盘子,扑面而来的酸菜肉香让他胃口大开。就着美味的炖肉,未婚妻小姐给他讲述了她的奇遇。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机会的话,欧罗拉,你还会把那架钢琴带回家吗?如果不是它,你或许就不用经历这些——”

“没有如果呢,弗朗索瓦。我是钢琴家,就会有我的职业觉悟——钢琴家虽然可以驾驭任意一架钢琴,却只会在最好的琴上练习。况且那架琴,弹奏肖邦真的太合适了。”

只会在最好的琴上练习……

在青年正为这句话震颤的时候,突然出现的“肖邦”,将他所有汇聚的情感全部冲散。

欧罗拉适时地给他一枚酿鸡蛋。

肖邦无暇顾及心中的异样,伸手接过时发现她光洁的手臂上新增的块状红色伤痕。

“你的手臂……怎么了?”

“啊,这个呀,没事的,不用担心,我不太会用家里的烤炉,烤点心的时候被烫了下。”

他看她毫不在意地甩着手臂,只能皱着眉提醒她。

“你是‘钢琴家’,欧罗拉,要爱护好手和臂膀。”

“我会的,弗朗索瓦,这次不一样……有必须要这么做的理由呢。”

她鼓起的脸颊像是一只囫囵吃着橡实的松鼠,听到上菜的脚步声,她的眼中再次放出光芒。

肖邦不禁被欧罗拉勾起了好奇,他没有说话,只嗅到佩蒂特刚放下的盘子里,满是诱人的香味。

一块块心形的厚饼干,或裹着薄薄的巧克力涂层,或简单地撒着一层白色糖霜。酥脆的外皮配上内里海绵般的孔洞,咬下去会在舌床上铺开一地的姜香。

“上帝啊,竟然是姜饼面包(Ginger bread)——”

“哇,弗朗索瓦,我真高兴你能认出来。这是我唯一能做出来带有波兰味道的点心,要尝尝看吗?”

他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赶紧取了一块,细细在口中咀嚼。

关于波兰的记忆再一次在脑海中泛滥。轻咬,吞咽,他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在蜿蜒流淌的维斯瓦河上游追寻着哥白尼的脚步——他还是那个吃着姜饼,仰望星空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