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知了在隔壁树上叫着,老……(第4/6页)

马镖头想着,稀里糊涂带走不是个事儿,那万一家里有点私财藏着没带走,老太太一闹腾,还得返回去添麻烦。

余老太太那晚真是大惊大喜,得知儿子活着,又京里做官了,便痛哭流涕,知道儿子不让带哥哥姐姐,便肝肠寸断。

这老太太一辈子老实窝囊,连个媳“妇”儿都拿不住,却能在关键时候想明白了,决不能带大儿子连累小儿子。

做娘的能被伤成这样,可见余清官的哥哥姐姐做人真是做的绝了。

余清官家就是穷家破落户,说是让收拾一下,这一家六口就收拾了简单的衣裳,除带了一本家谱还有祖宗的几块牌位,全家上下,连一只下蛋母鸡都没有,那真是一炷香便收拾好了,利利索索的跟着马老镖师便走了。

丈夫走了七年,余家上下对故乡,对亲人,对家族的情感是断的干干净净。

七茜儿给了足够的银钱,马镖头自然是带了两套不错的大车,还找了镖局的两个婆子跟着随行伺候。

余家从家里出来,连着赶了三五百里才敢住脚收拾一下自己,又吃了来到人世上的第一顿饱饭。

这一路颠簸受着大罪,她们却个个都胖了好些斤,成天就觉着~这便是人间最好的日子了。

可谁知,进了庆丰便被那大街上的热闹震撼住了,等又到进了泉后街,马镖头带着她们来到亲卫巷子口,等这一家子下了车,便脑袋彻底蒙了,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这来来去去的人,甚至这街里走的拉车牲口,都比她们一路走来看到牲口体面贵重。

余清官那十五岁的大闺女余大妮,怕是永远记得这日的……

这日她扶着阿“奶”下了车,一家人就站在巷子口眼巴巴的往里看,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畏惧,也不知道畏惧什么,总就是畏惧。

马老镖头下了车,也是一脸喜意的跟阿“奶”说:“哎呀老太太啊!这一路,真是不容易,这是到家了!到您儿子的家了!”

余家阿“奶”手脚都是颤抖的,就四处看看说:“到家了?清官呢?我儿呢?他咋不来接我?”

老镖头哈哈大笑着说:“您老可不敢怪,这个日子又不是休沐,您家余大人在燕京当着差呢,您们稍等下,一会小安人就一准儿出来接你们。”

陈家的那位大娘子,马镖头是说了一路,夸奖了一路的,就说她多么能干,多么会成,家里的宅子,家业都是陈家两口子帮衬着给划拉回来的,想办法弄她们出来,也是那位小安人的意思。

余大妞听了一路,对七茜儿真真是又是崇拜又是亲近。

她盼了一路,今儿到了门口了,却害怕起来。就傻站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抓着自己阿娘的手也一直在抖。

丁鱼娘是个半聋,说话就有些吃力,她满眼含泪的安慰女儿,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道:“妞,不,怕,你,爹,在……”

余大妞顿时泪流满面,她脑子里便再一次回想起爹走的那日,她家中最大,心已经沉到了河底,一时不防着大弟便嚎着跑了出去,他一路喊着,爹别走,爹回来……

可爹就是不回头,他一直走啊,走啊,走的整个的人在记忆里都看不到脸了,就剩个背影,还越发的模糊……

爹走了,“奶”老了,娘病了,弟弟妹妹还小,余大妞人没老,小小年纪心却先老了,她不是哑巴,却已经成了娘那样沉默的人,脑袋里什么都没有,成日子就只受着忍着……

那之后没有一日不艰难,艰难汇成了苦水,捞都捞不起的苦日子熬着,可有一样,不论是谁说爹死了,爹在外面发了财入赘了的闲话,余大妞都没放弃希望,她一直就相信爹活着,爹早晚是要回来的……

每日里她去高处拾柴的时候,便会站着,看着爹远去的地方,努力回忆爹的样子,记不得爹的长相了,但是爹有一双蒲扇一般的大手,他能把自己举的高高的,够树上的青果子……

余大妞眼巴巴的向前面看着,面前的道路比故乡镇上最好的路还要宽敞,而爹,就在这条路里呢,在这条路的某个地方呢。

她幻想起来,假想那个备用,进入这条巷子,一步一步的走着,而后推开某一扇叫做家的门,那时候她们便在院里慢慢坐起来,努力记起爹的样子……

巷子里的路面是极干净的,比她们老家的炕面还要干净,路的两边,是斜对着的,难以想象的门,那门那个大啊,那个高啊,难道自己这样的人?就要在这样的门后面活着了?

这是做梦吧?

清风吹走暑伏的躁意,余大妞便闻到了满鼻子的香气,不久之后她才知道,是这巷子里生的桂花树在冒着香气。

而她嫁人之后,跟着夫君去任何地方,第一件事便是在院子里种桂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