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2/3页)

边疆苦寒,有回他差点死了,烧了七天七夜,他恍惚之中梦见了一个小孩子,他想,假如他真死了,怀袖那么坚强狡猾的女人一定能把孩子养大;又想,不行啊,那是他的孩儿,他一眼都还没见过呢。

最后梦见他离京那天时的事。

怀袖给他做了里衣,他回赠了一双绣鞋。

明明这是他最爱的女人,但那日他离京时,怀袖却不能正大光明地来送他,他看到怀袖站在远处,垂首作揖,他看不清怀袖的神情。明明这是最爱他的女人,却得装成和他毫无关系,连站得近些,光明正大的与他道别都不行。

怀袖与一群衣着相仿的女官站在一起,但他只远远地望一眼,就能立即把她从人群中分辨出来,看到她。怀袖湘色裙下鞋子露出个脚尖,正是他送的那双鞋子。

他记起那日最后,怀袖靠在他的怀里,搂住他,轻声说:“你能活着就好。”

他们交往隐秘,向来不留书信。

只这一次,他让怀袖给他写张香笺,怀袖写了,只有八字:

愿有来日

与君重逢

他才撑住最后一口气,活了过来,怀袖给他的香笺,他一直揣在心口,都被血浸透了。

他想,他得活下来,回去见怀袖。

萧叡现下不气了,怀袖还在生气。

他万分无奈地哄她:“你想给我戴绿帽,你做坏事,应该是我生气,你一个小小女官,敢给皇帝脸色看?”

怀袖不和他说话。

萧叡只得再递个台阶,道:“你叫我一声‘七郎’,你叫了,我就原谅你。”

终于听到怀袖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不要。”

萧叡那颗心啊,跟被丢进油锅里一样。

怎么会有这么冥顽不灵的女人!

萧叡气恼地问:“你气什么?朕还不够宠你吗?”

怀袖道:“谢谢陛下宠爱,待奴婢住进了后宫,自当同其他妹妹们一样,尊称您‘陛下’,不然不是逾矩了吗?”

萧叡心焦,偏她这话说得,听上去像是挑不出刺,直把他气得……气得……他也不能怎样,还是舍不得打罚。

萧叡想了想,若是再听不到怀袖叫他“七郎”,他又接受不了,只得咬牙切齿地道:“还不算晚,我现在放你回尚宫局。没几个人知道你来了。你悄悄回去,不叫人发现,行了吧?”

怀袖愣了下,脸色立即缓和了,忙不迭道:“……臣谢过陛下。”

就这么高兴吗?

萧叡又觉得不爽。

怀袖把被他丢在床边的衣服穿上。

萧叡只套了件裤子,大马金刀地坐在床边看她穿衣服,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你敢与别的男人好,朕便杀了他。”

怀袖道:“还没有那种人。”

“您快放开我,再不回去,天就要亮了。”

怀袖趁着夜色,匆匆回了自己的尚宫小院。

雪翡雪翠都还没睡觉,焦急地等着她回来,她一进门,两个小丫头便发现了。

怀袖一夜未睡,十分疲惫,吩咐道:“让厨房弄些热水来。”

她的小厨房从早到晚都备着热水伺候。

这对小姐妹都想问她,最后竟然是更文静的雪翠先问她:“姑姑,您还好吗?”

怀袖这一看就不大好,萧叡气在头上,把她的衣服撕破了,她头发就徒手挽的,也没梳整齐,就这样衣衫不整、蓬头乱发地偷偷回来了。

不止是雪翡、雪翠,几乎在所有崇敬她的小宫女心里,怀袖姑姑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不慌不张、一丝不苟的,何时见过她这样狼狈凌乱?

分明……分明就是受了欺负。

欺负怀袖姑姑的人,她们心知肚明,却不敢宣之于口。

怀袖说:“既睡不着,你俩来帮我搓背吧。”

从前她们羡慕怀袖姑姑一身白嫩肌肤,这脱下衣服,才看上满身触目惊心的绯红痕迹,委实吓人。

今天萧叡生气,是以比较粗暴。

屋子里异常的安静。

只有泼水的声响。

雪翠小心翼翼地问:“……姑姑,你是要去当娘娘了吗?你当娘娘的话,还会带上我们吗?我还是想跟在你身边。”

怀袖摇摇头。

雪翡那暴脾气,实在是憋不下去了,气愤地问:“姑姑,皇上宠幸了你,却连个份位都不给你吗?”

怀袖道:“不是,此事不简单,三言两语说不清。”

雪翠心疼她,垂泪道:“陛下为什么要这样对您呢?”

怀袖轻声,一边鞠水擦着脖颈,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这世上所有的男子都在腹中藏着一条毒蛇,专用来咬女人,将毒液注入,有的女人中了毒,便再不会走路了。”1

两个才过十岁的小丫头懵懵懂懂,一头雾水,只觉得形容恐怖,令人畏惧。

雪翠吸吸鼻子,坚定地说:“姑姑,我一定给你保密。”

雪翡也马上跟上:“我也会的,我一个字都不告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