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第3/3页)

他迈出的一只脚登时顿住了。

但耳边又响起了另一个声音,是小孔氏。

“... ...你忘了计英是什么人了?”

内室没有王培腾也没有小孔氏,但两人的话左右夹击着他的耳畔。

宋远洲摇头想将那些话晃去,可那些话却如炮竹一样不停对他轰炸。

他再也迈不出去另一只脚了。

床榻上的少女还在睡着,男人没办法再把视线安静落在她身上,转身离了去... ...

宋远洲让人收拾了西厢房,又把茯苓派去了正房照看。

天色渐晚,宋远洲咳嗽发作了起来,可他睡不着,思绪乱糟糟。最后服了药,又点了安神香,才勉强睡下。

可惜梦里也没有任何安稳可言。

他梦到了一个许久没有出现在他梦里的人。

是他父亲。

四周都是浓雾,父亲不知为何变得苍老,坐在一颗枯木之下,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宋远洲快步走近,“爹?”

可父亲全然没有回应,只是看着他,用严厉的眼神看着他。

在这目光之下,宋远洲莫名有些躲闪。

可父亲目光如火,几乎将他的躲闪烧穿。

在火烧的目光中,宋远洲听到父亲开了口。

“你太让我失望了。”

... ...

从床上坐起来,宋远洲冷汗淋漓。

他一下下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外面的天色刚刚鱼肚翻白。

没有了任何睡意,宋远洲起身离了歌风山房,去了祠堂。

祠堂高大的冷清,宋远洲推开门给列位祖宗行礼,走到了靠前的牌位前。

那是他父亲宋毅的牌位。

男人沉默地点起了三支清香,躬身拜了牌位之后,安置到了牌位前的香炉中。

清香的香气令他稍作喘息,他闭起眼睛轻声念着什么。

可就在睁开的那一瞬,他忽的浑身僵住,凉气从脚下向他胸前漫来——

他看到那三支清香,在牌位前的香炉中,灭了。

*

天一亮,计英感到落在眼皮上跳动的光,睁开了眼睛。

周遭的景象令她一愣,看了半晌她才意识到自己睡在何处。

她怎么睡在了那位二爷房中?

计英略一动,小腿上的疼立刻将她思绪打住。

她坐起来看向了自己的小腿,小腿被用白净的布缠住了,隐隐还能看到了一些渗出来的血。

她稍稍一动,小腿便疼得厉害。

她中了毒箭,还是那位兴远伯府的陆世子救了她。

那她又为何在那位二爷的房中?

那二爷又在何处?

她隐隐觉得,在那陆世子之后,好像还有人给她处理了伤口,是那位二爷吗?

计英琢磨着,外间传来了声响,茯苓端着水盆进来了。

“呀!英英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计英连道好多了。

茯苓松了口气,神情纠结了几分,小声问起计英能不能走路。

计英怔了怔,“只是皮肉伤,走路还是可以的。”

茯苓声音更小了几分,往外看了一眼,又转了回来。

“既然能走,我扶着你,还是回你自己的房里去吧,二爷他、他到底不能常住西厢吧... ...”

茯苓说得勉勉强强,不想这么直接地表达出那位二爷的意思。

但计英一下就明白了。

她是个卑贱的奴婢,就算受了伤,那位二爷容她睡在此一夜已经是恩典了。

眼下,下了逐客令。

方才,她还在想是不是二爷给她处理了伤,可真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

怎么可能呢?

她立刻坐了起来,披上衣裳下了床。

脚下刚落到地上,小腿的痛登时如闪电触及了全身,计英疼得浑身一僵,才又抬起了脚来。

“我这就回去。”

茯苓连忙在旁扶着她,计英道谢。

刚走出房门,就看到了廊下负手站着的宋远洲。

计英脚步微顿,她看到宋远洲紧抿着唇地看着她,神情冷漠冰凉又阴郁,好像在看一个令他不快甚至心生烦躁的人——

这个人是受伤还是中毒,是生还是死,都和他无关。

他只是在给出了最大的恩典之后,不愿意再多看到此人一眼。

计英在他的眼神里和腿伤的疼痛中,默念了自己的身份。

“奴婢多谢二爷。”

他什么都没有说。

计英在男人冷眼旁观中,忍着巨大的痛意,行礼,告退。

回到她阴暗潮湿的小西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