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4/6页)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鲜长安,至少对池乔来讲,她没有见过这样低声下气的鲜长安,这样平和里带点着谦逊的鲜长安。以前的鲜长安,说好听点叫谦谦君子,可这谦谦里是一股引而不发的傲慢,人家会说鲜教授如何得平易近人,可平易近人这四个字本身就代表着一种落差,隔阂和傲慢。他当然有骄傲的本钱,可是婚姻里恰恰不需要的就是这种骨子里的骄傲。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要挽回什么。像你以往说的我这人跟这个时代有种强烈的违和感,做的事情,说的话,脑子里想的,好像都跟这个时代节节相错,曾经我以为做出结婚这个决定已经是个人对自己的一种莫大的妥协和牺牲,现在想来,这个想法就是我们婚姻失败最大的伏笔。”

“长安,我……”

“乔乔,你是一个好女人,聪明,骄傲,大气,脱俗。我曾经以为我可以给你最大的保护和幸福,但其实一直都在伤害你的人反而是自以为是的我。”

“你诚心要把我弄哭才开心,是吧?”池乔的眼泪早就已经控制不住了。

婚姻是笔糊涂账,谈不上谁对谁错。唯一不能否认的是,没有鲜长安就不会有今天的池乔。他们俩不是《伤逝》里的涓生和子君,消磨掉爱情的不是生活,不是磨难,而是太过锋利的自我。他有长者的睿智,家长的权威,绅士的优雅,君子的谦和,唯一不会的是扮演爱人这样的角色。爱是一种比婚姻制度更束缚自由的东西,它会让你变得残缺,只有在伴侣身边才能感觉到完整,它会让你变得慎重,因为你关于生活的每一个决定,都会从另一半的角度考量,它还会让你变得不再是自己,因为思维的融合,性格的磨合,会把两个人彼此交汇成为一个综合思维的个体,你会不由自主地用他(她)的角度思考问题。而这些,都是鲜长安和池乔都没有做到的。他们用五年的时间验证了彼此都不是合格的爱人这条道理。不争不吵,不喜不怒,在死水微澜的平静下,是两个人渐渐收起触角,放弃试探,放弃磨合,放弃交融。因为害怕,怕自由的领地被占领,怕自我的思维被异化,怕痛,怕伤,也怕爱。

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婚姻是死于非命,又有多少貌合神离的夫妻还在维持着天下大同的和谐假象,婚姻,它是一个难题,让人目眩神迷,也让人刻骨铭心。

走出餐厅的时候,池乔问鲜长安,“这次去了之后还会回来吗?”

“如果待得不习惯或许会改变想法。你有什么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

两个人在纷扰的酒店门口拥抱,然后告别,粉红色情人节的霓虹招牌还在不远处闪烁,人来人往,成双成对,大家都在赶赴着欲望与爱情的花期,只是有些已经谢了,有些还来不及绽放。

覃珏宇在情人节这天接到了娜娜的电话,直到娜娜把包装精美的巧克力递给他,他才意识到今天原来是情人节。

“那个啥,娜娜呀,我真不知道今天原来是个这样一个日子……”

“如果你知道了,就不会跟我出来吃饭了吧?”娜娜翻看着菜单,好像一点也不介意覃珏宇有些局促的样子。

“你说这日子出来吃饭多尴尬啊,咱俩不是好哥们儿么。”

一个男人想要拒绝一个女人,说对方是好哥们儿,跟女人要拒绝一个男人夸对方是好人都是一个道理。娜娜知道漫漫长路需上下而求索,反而冲着覃珏宇笑了,“不是好哥们儿能叫你一起出来?我都快要被那些电话烦死了,拉你出来吃顿饭顺便打发掉那些苍蝇,都说是哥们儿了,这点忙你不会不帮吧?还是你有什么动向了?”

“什么呀,你不给我打电话,我都准备在办公室凑合着吃盒饭了。”

“你最近怎么那么忙?打十个电话接一个都算不错了。还以为你不打算搭理我们这些小人物了呢。”

“娜娜,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哈。我这不是项目刚接手么,不瞒你说,我这年过得可够呛,别人都还在放假呢,我这都已经上班了。过年那几天也没闲着,连个囫囵觉都没睡踏实过。”覃珏宇说的都是实话,很久没出来放松过了,要不他也不会想着跟娜娜出来吃饭顺便换换脑子,轻松一下。

“再忙不也得吃饭嘛,对了,咱们点双拼鹅肝吧,听说是这里的招牌菜。”

“你做主就成。”覃珏宇环顾了一下餐厅周围,突然在角落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托尼?”

娜娜抬起头,顺着覃珏宇的视线看过去,不是托尼又是谁呢?覃珏宇还来不及阻止,娜娜已经兴奋地朝托尼挥手了,“托尼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