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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疗养中的水口在气象局宣布入梅两天后病故。

水口只比他大一岁,又一起进入公司,正因为如此,彼此交情很好,升迁速度也差不多。就在久木从出版部长被贬到调查室后,两人之间才产生了距离,水口一路升到董事,但却在去年年底突然被外放子公司。

不过没多久即升为子公司社长,可是还没等施展才干就因肺癌病倒,三月份曾动过手术,久木去看他时,听他太太说已经没救了。

这事久木一直挂在心上,正犹豫要不要再去探望,水口的病况却进一步恶化了。

“本公司董事、马龙公司社长水口五郎今晨五时二十分去世。”看到这份社内简报后面写着“享年五十四岁”,久木不由得想起三个月前去探病时水口说过的话。

“人总归是要老死,必须在能做的时候做想做的事情不可。”

水口直到死都是这么想的吗?

水口过世翌日下午六点,在调布水口自家住宅附近的寺庙举行守灵仪式。

葬仪由公司年轻同仁负责准备,久木比预定时间提前抵达,已有多位同仁来吊唁,不久僧人开始诵经。

灵堂中央花朵环绕的水口遗照大概是两三年前照的,微微带笑,双眼炯炯有神,让人感到他健康时的霸气。

虽然已经被外放子公司,但毕竟是现任社长,从祭坛左右往灵堂两端,摆满了各出版社社长、编辑、往来客户送的花篮。

久木望着这些花,不知怎的想起“夭折”这个字眼。

说五十四岁死的人是夭折,似乎不太贴切,但以同年龄段的人来看,水口死得还是早了些。

不论如何,水口喜欢工作,满脑子只有公司。这样的人先死,自己这种多余的人却优闲活着,真是有点讽刺。

开始上香了,久木也入列排队。熟人不少,同年入社担任营业部长的中泽在他旁边,彼此交换眼色打招呼。

随着一步步接近祭坛,久木愈发增强了水口已死的实感,他郑重地向遗照合掌致吊。

“你怎么就死了呢……”此刻,久木也只能这么说。

在吊念水口、为水口祈求冥福之前,先问他为什么急于赴死,这是因为这个问题一直令久木费解且无法释怀。虽然病痛是突然来袭,但像他这样只能说他是不小心踩中了癌这颗地雷。水口和自己如今生死幽隔,差别只在于是否踩到这颗地雷。

久木在无法释怀的心境下上完香,向家属致意后步出灵堂,中泽叫住了他,“到那边聊聊!”

灵堂右手是休息室,与故人交情不错的朋友同事好像都聚在里面。

因为是水口的守灵夜,自然也想到那里和大家聊聊有关水口的话题,可如果进去,势必碰到一些老同事,久木还有些在意自己身在闲职,有些迟疑。

“聊一下没关系吧?”

中泽再次邀请他同去,他只好跟着进去。屋里已聚集了二三十人,大家正喝着啤酒,久木和几个熟面孔简单寒暄后就座,中泽立刻开口。

“水口说过他很羡慕你呢!”

“我?”

中泽擦掉沾在嘴唇四周的啤酒泡沫。

“他啊,从早到晚就只知道工作,从早忙到晚。”

“他可是乐在其中。”

“当然,因为喜欢才会那么做。不过,调到子公司以后他好像开始怀疑自己过去的人生是什么? 可就在他想往后要轻松一点过日子的时候却得了癌症。”

久木上次去探病时也听水口这么说过。

“他说能够像你那样就好了。”

“像我?”

“你也不必瞒我,你不是正和喜欢的女人在一起吗?”

这事竟也传到了中泽的耳中,久木心情沉重起来。

“干工作虽然也不错,但也想像你那样谈恋爱,到了这个年龄,尤其会这么想。”

“可他是那么爱嫂夫人……”

“他的确是来不及了,看到他这样死去,总觉得像被什么追赶似的度过一生,总觉得就这样下去有所不足或是寂寞吧……”

正因为好友刚过世,中泽这番话格外令人有感触,但是认真去爱一个女人,并不是有闲时的消遣,而是沉重的负担,个中滋味中泽能了解多少呢?

久木在这里又有些格格不入之感。

中泽想到的是家庭照样维持,同时在外面和喜欢的女人谈恋爱,想要同时拥有家庭的安定和恋爱的刺激。

这或许是憧憬恋爱的中高年男性共通的愿望。

老实说,久木当初认识凛子时,想的也是可以偶尔和她吃吃饭,享受一下浪漫气氛,直到一步步发展到密不可分的关系,也没有想到家庭会因此崩溃。可是现在久木的家庭已经面临解体。究竟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久木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发觉时已无可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