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 日(第4/10页)

已经过了三十分钟,现在打过去,或许凛子会来接,如果接电话的又是她先生,那么听到声音的同时挂掉就好。这么决定以后他走出餐厅,再蹭回楼梯间,按下电话号码。

这次他准备好随时挂掉电话,把话机贴在耳边,听到和方才同样的铃声响起。

上回那个男人是在响到第五声时来接的电话,这回连响六声还没人接,七、八……直到第十声,还是没人接,久木切掉电话。等了一分钟后再打,同样是响了十声还没人接。

凛子的先生刚才接完电话后就出去了吗? 凛子还是不在家吗?

久木半是宽慰半是失望地靠在楼梯间的墙壁上。

凛子究竟去哪里了?

老实说,他一直以为想和凛子说话时随时可以联络上她。仔细想想,联系凛子和自己的只是一根电话线,一旦不通,对方立刻无踪可寻。像现在,凛子是生病了还是失踪了? 只要她本人不主动联络,自己就无从寻觅。

过去以为两人之间的系绊极其强韧,如今怎么就这样容易断绝了呢? 这就是外遇关系的脆弱之处吧?

一想到这些,久木更切实地思念凛子,想见见她。

但是不论多么焦虑,自己都无从寻访,只有再等一段时间,傍晚或夜里打个电话,要不,就等她打他的手机,此外别无他法。

久木放弃继续打电话联络,回到办公室,翻看正在阅读的资料。

最近为了编纂昭和史,搜集到一些昭和初年起二十年间以社会风俗为主的资料,看了以后发现很多东西很有趣。

尤其是进入昭和十年以后,随着言论思想的镇压,二·二六事件之类的血腥事件也增多,同时男女情杀案也跟着增加。

阿部定事件就是其中之一。当时在东京中野区经营餐馆的石田吉藏,被住在店里的女侍阿部定用腰带勒死后,还切掉了生殖器,这桩空前凶杀案着实热闹了好一阵子。

久木所关心的自然是事件的内容,但他更感兴趣的是法院对这件罕见案件的判决。检方求刑十年,结果只判六年,服刑后又以模范犯人的身分获得减刑,阿部定实际上只坐了五年牢就出狱了。

在如此温情的判决背后,法官似乎不认为这是单纯的凶杀案,而是两人相爱太深、性爱激情所致的殉情,或是情欲高涨至极引发的疯狂行为。

当时二·二六事件刚过,军方势力抬头,日本社会整体迈向战争,在如此黑暗的社会状况中,这种与军国主义背道而驰的情杀事件为什么能获得如此宽大的处置呢?

久木感兴趣的就是这一点,他搜集当时律师的辩护词以及当时一般百姓对这一事件的反应,想从另一个与以往不同的切入点来探索昭和这个时代。

久木的意图以各种形式膨胀,究竟什么时候能完成连他自己现在都无法预测。

总之,他看一会儿资料,想一会儿凛子,然后又看一会儿资料,转眼已是下午五点,冬季日短,暮霭色浓。

编辑的上班时间没有一定之规,有时上班途中去采访或取稿件,午后才到办公室;有时又为了校对弄到半夜快天亮时才走。所谓上班时间说有亦无,工作的内容比人待在公司的时间来得重要。

当然,像久木这种已不在一线的职位,多半上午十点来,下午六点左右走。

但今晚有调查室的忘年会,五点一过,众人一起停下手中的工作,准备出发。

久木收好资料放回架子上,和横山一起离开公司。

目的地是新桥的中华料理坊,两人一起搭计程车,愈接近银座道路拥堵得越厉害。

进入二月以后街上也开始热闹起来,餐馆饭店都高朋满座。话虽如此,景气并未真正恢复,只是对这长无预期的不景气感到不耐,想忘记郁卒的一年的醉客多了。

两人抵达作为忘年会会场的中华料理坊比预定的时间提前了一点,先到二楼订好的单间看了看,其他人还没到,于是久木重又回到楼下,用入口处的公共电话试着往凛子家打了个电话。

差不多快六点了,如果她到附近买东西的话也该回到家了。

但他还是顾虑有可能又是她先生接电话,特意把话筒拿远些。铃声兀自响着,没有人接,响了十声后只好先挂掉,然后又重拨一次,还是没人接。

看来凛子夫妻都不在家。

她究竟去哪里了? 不会是夫妻俩去旅行了吧?

站在公共电话旁正发愣,其他同事都到了,久木只好放弃打电话,回到开忘年会的房间。调查室名义上属于总务部,所以过去也参加总务部的忘年会,不过从两年前开始忘年会就由调查室独自举办了。包括秘书小姐才五个人的小小聚会,每人均摊八千日圆会费。

先是相当于室长的铃木起身致辞:“今年就要结束了,大家辛苦了,希望明年都能以崭新的姿态开拓各自的工作领域。”全是老套说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