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情歌(第2/3页)

东月听不懂我的话,多农喇嘛便在一旁把我的意思传达给他。他马上朝我笑起来,干脆地点起头,跟着我绕口学道,“月──广(光)?”

“月光!”我说,口对口教他:“月──光!”

“月──广──光,哦呀,月,光。”东月朝我闪动眉目,喜爱地喊起自己,“月──光!月光!”

“哦呀,月光!”

我们俩的眼神不安分地跳跃起来,它们也要快活地交流一下。

我的目光在说,“你嘛,也可以给我一个名字。”

他的眼神想了想,“那我叫你梅朵!”当时月光的确有这样的回应。不过说的是藏语,我当然似懂非懂。又是我被困顿在他的语言门坎之外了。月光有些着急,突然从草地间拔出一朵紫色小花,我听多农喇嘛喇在传送月光的话。‘他说你长得跟这花儿是一个模样的,所以他也要给你一个名字,叫梅朵!梅朵,就是花儿!’

哦!梅朵,月光。月光,梅朵。我情不自禁笑了。

和月光一起赶来的青年们已经下马来,大家开始围上我跳锅庄(藏语意为:跳舞)。一位身穿藏蓝色氆氇,外套汉式小西服的的青年拉住我的手,带动我也跳起来。他粗犷的肢体,带动我不知所措的身子,像丝绸与毛毡的碰撞,叫我慌张。

“我,班哲。”

青年自我介绍,笑,笑意却在舞动中旋转得极快,一闪而过。“你看过藏戏吗?”青年问。

我来不及回答,因为他带动得太快,我感觉天旋地转,被他把持着整个人在飘晃。闪逝中我在寻找月光。却看他此时的一身青紫色氆氇,被超速旋转的视觉弄得虚浮了形态:那不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一种虚像,虚显的某种景象。抑或即是一朵绽裂开来的青莲花。是的,它已经在慢慢蓬松、壮大,周边绽放出无数莲花瓣。花瓣越开越旺,不久,天地之间即是一片绛红──寺院里,喇嘛身上僧袍的那种绛红,铺天盖地。

月光拦住班哲狂热的手。

“她的肯定是这样不行。她的肯定被你转得晕头了吧。班哲阿哥,不要这么快地转动她。我们的地方多多地高,她的肯定不能这样适应吧?”多农喇嘛带着赞许的口气给我翻译月光的话。然后我被月光扶着坐到草地上。我们就这么近了,他坐在草地上,我坐在他身旁。我的屁股下有一块小小的毛毡毯,是他刚从马鞍上抽下来。想他如此细心,我有些感动。朝他笑,就闻到他身上传递过来的一些味道。独特,又淡淡的,含有青草液汁的一些气息,有点淡薄的甜,也有点淡薄的膻。

“酥油。”他解释说。

多农喇嘛传话,“早晨月光刚刚在帐篷里打过酥油。你瞧,他手上还粘着一层酥油花呢。现在,酥油也染上了姑娘的手。”喇嘛边说边笑。

我便把手指送上鼻尖来。一次陌生而新鲜地吮吸。喇嘛朝我点头,一脸自信的神色,“梅朵姑娘,你慢慢会喜欢上它的。”

我听月光在一旁应声,“哦呀,你这个的要是喜欢,就来我帐篷吧,我给你打酥油。”

多农喇嘛给我传过月光的话,惹得草场上一片响亮的口哨声。几个青年朝我和月光做起鬼脸,起哄,笑,打马离去。刚才拉我跳舞的班哲青年也跳上马背,与多农喇嘛招应过一些话,喇嘛给我的翻译是,‘班哲青年明天要去遥远的拉萨表演藏戏,等以后他回来时,会带上戏服到麦麦草原上来,要为帮助我们草原孩子的好心姑娘专门唱一场藏戏。’

喇嘛又代我谢过班哲青年,“哦呀!梅朵姑娘肯定会喜欢你唱的藏戏。”

班哲青年朝喇嘛投注恭敬一笑,同时也把这种笑意延伸到我脸面上来。然后打马离去。

月光留了下来,在和多农喇嘛交谈一些事情。只看喇嘛在不停地说,月光在不停地“哦呀哦呀”应声,从他那恭敬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非常尊重多农喇嘛。

他们谈完事过后,月光磨蹭在那里。眼睛里一半的神色佯装在检查马背上的马鞍。左看看右看看,更多的视觉却是透过马鞍的缝隙间,在窥视另外的地方。他抓住马鞍,却未上马。牵着大马慢腾腾在草地上踱步子。半天才爬上马背,要走,却又回头望我,更深地意犹未尽。

“你来我帐篷啊,我给你打酥油。”他这么说。不,是他的眼神在这么跟我大声说着。

“好吧,等我学会藏语,我就去找你。”我回答。不,是我在心里这么回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