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第2/4页)

裴相听着人家父子你一言我一语的,仿佛大有深意,又仿佛还似以往。穆宣帝却是暗暗感慨,若不经昨日之事,他还当真以为他这位太子是位仁义礼智信俱全的孝子哪。不说才干,这装模作样的功力也是人中龙凤。

穆宣帝懒得听这些虚伪至极的话,他对裴相道,“听闻镇南国那边在西南主持战事的便是镇南国的王太子,朕的太子难道还不及一介区区藩邦太子?太子在我身边学习多年,耳濡目染,平日在军政上也有所见识,不说高屋建瓴,有你们在,也不会出大错。让太子试一试吧,龙翔九天,终有此日。太子接下这幅担子,就知道其间的份量了。能担好,说明他不负朕望,担不好,也有你们这些老臣辅佐。怕什么,朕还在呢。”

穆宣帝的神色由最补的懒怠慢慢转为托付的郑重,论起装样的功夫,其实父子俩不相上下。话到最后,穆宣帝的眼神中带了丝往日慈爱,仿佛又重新回来慈父兼帝王的身份,他对太子示意,“以后多向裴相请教。”

太子心中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或许再强大的人都有想沉浸于幻像的一日,他眨了下眼,从善如流的对裴相施以半礼,“要多劳裴相了。”裴相连忙还礼,“岂敢,老臣份内之责。”

穆宣帝还留裴相一道早膳,令太子在一畔相陪,说起眼下事务并不见被强迫的痕迹。但是,秦廷接掌禁卫军,接任龙虎营大将军的更是个奇人,前湖南将军温苦生,甭看名字叫的苦,实际这位将军少年时期也的确有点苦,家中论起来也是武将之家,奈何父亲早逝,家道中落,后来温将军长大,据说是靠着在老家开赌场收保护费弄的银子,借着当年父亲的老关系给自己跑了个官儿,从此混迹官场,颇有成就。湖南任时,他就跟胡源走私玉石案有些牵扯不清,因而去职。倒不知神通广大投到太子门下。

龙虎营与禁卫宫都换了太子心腹,若说这里面没事,裴相是不能信的。凭太子如何巧舌如簧,裴相更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更相信这场宫变之后,谁是最大受益之人。

不过,裴相仍是按捺住性子,早膳后恭敬辞去。深冬的阳光冰冷锐利的洒在他笔挺的脊背上,最让裴相吃惊的是,最重要的两个位子,太子全都没陆家留一个。看来,太子对陆国公府并不似表面那般信任,可太子为什么一定要杀秦龙虎呢?若只为夺兵权,为何未动永安侯?永安侯手里的九门兵马亦是一支强兵!

总不会是因一下子发落三位大将对朝中不好交待吧?

逼宫的事都干了,再多杀一个永安侯算什么?

可实际上,正因有永安侯在,裴相对是否是太子逼宫一事仍存有一丝幻想,此事或许并非太子所为。

不过,裴相也知这是幻想。

天空是琉璃般澄澈的蔚蓝,裴相的鼻息间轻轻的吁出一口白气,如同将满腹心事都这般吁叹而出:

太子行事留有余地,不只是对朝臣,也是对他自己、对陛下,所以,朝廷尚能运转如故。甚至,裴相能明白太子为何兵行险招,裴如玉这个混账东西,与三殿下是一日都不肯等的了!西南尚在胶着,怕明年天气略好,三殿下就要以勤王名义率兵来帝都了!

紧一紧身上的黑貂裘,裴相快步向内阁走去。

*

陆国公如坠冰窟,自从早朝时踏上昭德殿前铺就的青砖,那浓重的血腥气夹杂着冰冷的水气扑面而来,谢国公便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自脚底一直传入心头。

他强烈的感觉到了什么,却不敢相信: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直待早朝时听到秦龙虎死讯,听到穆宣帝亲口宣布:太子监国,协理军政。陆国公才相信,竟然真的是太子!

太子竟然一人逼宫,他还杀了秦龙虎!

如今帝都,除了他,谁能斩杀秦龙虎?

只有一人――

是冯凝!

冯凝入宗师境以来,只听从陛下御令。这也是陆国公笃定没有他的帮忙,太子绝不可能夺权的原因之一,因为,无人牵制冯凝这样的绝世高手,太子绝无可能用武力取得帝位。

可太子做到了,他竟然令冯凝杀了秦龙虎!

每思虑至此处,陆国公都有一种脖颈被利刃靠近的寒毛倒竖的恐惧,他再次不自觉的抚了抚颈项,以至卓御史关心的问,“陆相,您是有些冷么?”

“昨夜有点落枕,总想按一按。”陆国公勉强笑了笑。

今日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以至无人关心陆国公的落枕。隔窗见裴相远远行来,卓御史这腿脚快的已是按捺不住迎到屋外去,急声问,“恩相,如何了?”

卓御史扶裴相进屋,内阁诸人纷纷看向裴相,连一向爱打磕睡的户部傅尚书都睁开一双老眼,神光内敛的望着裴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