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桑镇·欢颜染(第4/5页)

也败露了她的心。原来她对他的恨,比生命更加的义无反顾。

是求生使得他抽出了手中的剑。是恨意使得他硬下心肠。他只问她,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

他原本可以放她一条生路。

但他还是刺下了手中的剑。

在我踏入乌衣国宏伟的宫殿时,我竟有手足无措的感觉。那些鲜坠的果实,那些雀的鸣叫,那些黑色的玄武岩,我总觉得在这样的背景下,应该曾经站立过两个人。

这种似梦的境像,使得我吓出一身冷汗。

然而接下来的情形,则更令我连悲痛都无法出声。

我握紧了手里的丝剑。这是我与绿萝多年研制出的一种藏于袖间的软剑。可以躲过宫门侍卫的搜寻。然后在大殿之上,弑杀乌衣国的王。

我一袭红衣,顶着红发,眼眸里的蓝如透明的琥珀,站在藏青色的城墙下时,我开始产生一些奇怪的幻象。

终年缭绕着雾气的山脉,山涧的花朵,潺潺的流水,没有笑容的少年,生着一张俊美的脸。那是属于沐稀的脸。

这种幻象之后,我见到乌衣国紫袍的王者。他站在华丽的台上,俯视着我,他轻声的说,你终于来了。湄离。

正是这句话使得我抽剑的姿势迟疑了一秒钟,而这一秒却足以令这个男子先我而出手。

他依旧有着蛊惑人心的笑容,他的脸仍旧是那么好看。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哪里不对。我想了很久才想起,原来是他舒缓的纹路不对,是他眼里绽放的光彩不对。

在我记忆里的沐稀一直是忧伤的。

可面前与沐稀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却是桀傲而不屑的。

我在想这个问题的时候,那柄锋利的断肠刀已横在我面前。金色的柄,葵朵一样的图案,刀上面似乎还有女子温软的香气。

我问他,为什么会是这样。

我说,沐稀不是这样的人。

我说你不记得荼桑镇了吗?

我说,在你前往荼桑镇之前,我一定见过你的。可是,为什么我们会是刀剑相对呢?

他的笑声便更放肆了,他鹰一般的目光望着我,说,我叫梵。不是你的沐稀。你越是为他做那么多事,我越是会恨你。你明明已经没有了关于他的记忆,为什么还要想着他?

他说,湄离,我们回苍灵墟去,我们不要再在这苍穹之上受苦好不好。我可以将乌衣国还给你的沐稀,我什么都可以拿出来,只要你肯与我回去。

我的幻觉里突然闪出一个紫袍的少年。站在苍灵墟顶,他将剑抵下来,一遍又一遍问面前红衣少女,到底肯不肯留在苍灵墟,为了我。

少女绝决地摇头,她说,不。我要跟沐稀在一起。

这时,面前叫梵的男子神情冷而伤,他说,我到底哪一点输给了沐稀。我原本是苍灵墟顶东王父的大弟子,我统领花朵与鸟兽的声音。我在父的授命下,以树和月光制成影者,承沐露水的精华,让他们慢慢有了笑和悲。有了人类该有的情绪。后来影者们越来越多,各施法术和媚术。她们需倚赖盛大的爱才得以存活。于是,很多影者逃了。沐是一个。湄,你是另一个。

他说,你知道吗?你不过是我曾经创造出来的诸多影者中的一个。

他说,我能创造你,同样能够毁了你。

我像听一段传说那样望着面前男子。我一直觉得有漂亮容貌的少年必定也有一颗纯澈的心,原来不是这样。

他说,湄离,其实沐骗了你,永彝王也骗了你,你根本就不是永彝王朝的蛊师,你什么都不是。你只是我的影者湄啊。

他又说,你为什么要爱上乌衣国的王呢?你在媚惑我的心之后,却要投奔他的怀抱。所以,我要让你们分离。我夺了他的江山。借用他的容貌,我不过是想找到你。没想到你竟会为了替他报仇去刺杀我。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可你知不知道,既使那样,我的剑还是不忍刺下去。我放走了你。我让你喝下失去记忆的水。我甚至都没有派人再去查你的下落。我只是不想你不开心。我以为自己是可以忘记你的。直到那日,东王父派人追杀我。我在荼桑镇上再次见到你。我才知道,无论我怎么抹去你的记忆,也无论时间隔得多久,都无法改变一个事实,那就是你对沐稀的怀念,还有,我对你的怀念。也许任何事情的开始,总是无法最优雅的结束,我们终于都要变成现在这样。

这时我才感觉到皮肤上刀锋刺骨的冰凉了。

刀那么凉。骨碎如心。

没有想到,这个时侯有人闯入乌衣国的皇宫,击碎男子手中的弯刀。

她的泪在望见男子时,突然就掉了下来。她说,梵,为什么你就是不可以爱我呢?你的谎言和柔软从来都不愿为我编织过。可我还是傻到为你心甘情愿。你让我去永彝王朝我便前往;你让我假装迷惑他们的王,我便义无反顾的让那个王迷恋上我。你让我纵火,我就真的烧了永彝宫殿。可你在攻占王城之后,竟连我也不放过。也是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我为你做那么多,你连对我稍微笑一下都不肯。如若不是永彝王以他的命给了我永生,现在的我也许还在蚀河里受着煎熬。你一定想不到,作为东陆最强大王朝的王,他身体里会有续命的舍利。你更想不到,在你那么轻易拒绝我时,却有另外的男子将我刻骨的放进心里。他到死都不知道,是因为我,他的王朝才那么轻易被覆灭。后来我狼狈地逃到荼桑镇。当然,在逃之前,我没有忘记那个叫湄的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