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男儿事长征(第6/14页)

“是,”段云展点头,“主公也是这么说。”

郗彦道:“北朝如今的水军以青兖二州最强,如今正是双方鏖战水上的时候,司马豫难道没有调动吗?”

段云展道:“还未听闻调动的消息。”

郗彦沉默下来,对着案上地图思虑深深。

段云展也不敢轻易打扰,下了车,骑马于前方引路。奔驰一日,入夜时分到达渭水之南,一行人在水流最窄处乘舟北上,不过半个时辰便至北岸,再次换乘车马,夤夜前往鲜卑军前锋营。

到达辕门前,军师阮靳早在此等候,见到郗彦,忙迎上去,叫苦不迭地抱怨:“将我一人丢在烽火硝烟中炙烤数月,你倒好,在江左封官加爵、喜结姻缘,煞是风流……呃,夭绍也来了。”话说到一半,眼角瞥见马车上飘然而下的潇澈紫衣,阮靳忙敛收住浮夸的表情,落出长者的慈爱之色。

郗彦微笑,携了夭绍以家礼见过阮靳。

“姐夫,”夭绍将一个小木箱递给阮靳,“这是阿姐让我带给你的。”

阮靳打开,见里面尽是木骰棋子等物,连书信也无一封,怔了一刻,哭笑不得地长叹数声:“这个女子……”他摇摇头,低声问夭绍,“你阿姐……她好吗?”

夭绍道:“阿姐很好,如今在邺都陪着阿公。”

“那我就放心了。”阮靳垂眸一笑,收起木箱,又对郗彦道,“午后前方斥候报北军营帐在冯翊之西推进了五十里,高陵城如今是狼跋族老守着,尚认为北军动向是要夺下高陵,召集各路将领去了中军。轩本要亲自迎你,奈何事出紧急,不过他已去了一下午,此刻也该在回程的路上了。你与我先去他的帐中等候片刻,我另有事与你定夺。”

郗彦自然应下。

阮靳另命人将夭绍带入早已备好的营帐。夭绍在帐中整理行李,想着当前的战局以及风云骑的北上,心中挂念一事愈见忐忑难安,又见帐中只剩她与沐宗二人,忍不住轻声问道:“宗叔,你去过北朝深宫的牢狱吗?”

沐宗犹豫了一刻,才道:“曾去过一次。”

“是救人吗?”夭绍本不曾抱太大希望,却见沐宗在迟疑中点头,目中光彩骤盛,忙问,“救谁?”

沐宗慢慢道:“慕容华。”

夭绍皱眉,讶异:“我一直以为是柔然人救的他。”

沐宗冷笑着叹息:“正因为那时有柔然人在外挡住明枪暗箭,我才能救出慕容丞相。”

“那么,”夭绍屏住呼吸,像是怕惊碎心中那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一字一字问道,“深宫牢狱的地图宗叔一定知晓?”

“不,”沐宗摇头,“那牢狱筑在十丈地底,里面一片黑暗,且烛火不能燃,一点光亮便会引发无数机关暗阁。只能在黑暗中凭借双耳之聪,来甄别去向。”

“如此。”夭绍陷入沉思。

军营不比他处,沐宗退出帐外后,夭绍草草洗漱,心想郗彦一时半刻不能回来,而自明日起她也有重要的事情要准备,便熄了烛火,先行就寝。将要睡着时,忽闻帐外马蹄声大作,震着身下的木榻嗡嗡摇晃,夭绍于半昧半醒的蒙眬间,依稀听到帐外诸人齐呼“主公”的声音,脑中便清明了几分。她下意识地睁开双眸,坐起身想要下榻,手摸到外衣上系着的那根暖玉云篪,怔了一刻,又重新平躺下来,闭目缓缓睡去。

(四)

郗彦何时回帐的,夭绍在沉睡中,并不知晓,只知道一早起来榻畔仍无人,除了身旁被中未散的温度外,别无他停留的痕迹。出了营帐,沐宗迎上来道:“郗公子和拓拔将军去了高陵。”

“知道了。”夭绍并不多问,用了早膳,便央求沐宗陪她去偏僻处练剑。

沐宗见她以粗布紧紧蒙上双眸,便知她心中打算,忙劝道:“郡主万不可以身冒险……”

“宗叔不必多虑,”夭绍却没有给他多说的机会,“我只是想试试自己在暗处的应变能力。”说着,掌心一震长剑,剑鞘飞啸脱落,刺入数丈外黄土,而三尺青锋掠过秋阳下似挽起长天碧水,舞出一湖绵绝不断的浪花,直向沐宗攻去。

沐宗暗叹无声,她这样凌厉夺人的攻势,让他连勉强应付也不行,只得提起精神与她对练。

对过数百招,依然这样不咸不淡的局面,除非自己攻去,否则沐宗那边绝无动静——夭绍心知沐宗的顾忌,正苦思让沐宗放手一搏的方法,耳旁却传来一人走近的脚步声。听其步伐沉稳,呼吸悠长,功力应是深厚,且来人站在一旁观望,并不离去,想来也是熟人。夭绍兴起,一时自腰侧抽出彩鞭,长挥那人的方向。而那人也不负她所望,衣袂掠过半空哗然一振,一面逃离她长鞭的力道所及,一面挡住她右手刺来的剑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