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孤凤哀 第十八章 尾声(第3/3页)

朱祁镇不以为然:“那怎么可能,见深是朕之长子,周氏怀孕之时,朕时时过去听其胎音,抚胎动,三天一问诊,五天一请脉,为防有人作乱,还时常更换太医,她怎么可能做假?”

说到这儿,他看见孙清扬含笑不语,省悟道:“母后是说钱氏诬陷于您?可是,钱氏说因为父皇疼爱于您,所以朕是宫人生子,抱在你的名下,想让您坐上后位,名正言顺。”

孙清扬好笑地看了看朱祁镇:“哀家这个做母亲的事情,皇上你这个儿子不清楚,她那个儿媳倒一清二楚,岂不荒唐?退一步讲,你父皇当日就算存有此心,还有你皇祖母在呢,那会儿哀家还不是皇后,所生的又是皇长子,宫里多年无出,上上下下多少人盯着哀家的那一胎,等着哀家出错,稳婆、医正,都是太后、皇后所指,哀家纵有通天之能,如何在那么多人面前瞒天过海?”

孙清扬饶有深意地道:“你皇祖母对静慈仙师礼遇远胜哀家,这你也是知道的。在宫里头,皇长子要真那么容易被换,只怕你皇祖母一早就让寻人换到静慈仙师名下了。她当年,可是力阻你父皇废后,并为此厌憎哀家多年。你认为,太皇太后当年,会任由哀家撺掇你父皇,兴风作浪,阴夺宫人之子吗?”

朱祁镇恍然大悟,讪讪道:“母后,朕错怪您了。朕回去,就将那钱氏,将那钱氏……”想到发妻对自己的付出,他实在说不出处置她的话。

孙清扬淡然道:“哀家今日提这事,并非是想你对钱氏如何。哀家明白,她膝下无出,见静慈仙姑当年为这事被废,又曾见祁钰以此为由,废汪氏,立杭氏为后,加之见深又是周贵妃所出,心里不免兔死狐悲,怜及自身。怕你也会来此一出,所以才会对宫里头那些个无稽之谈听信,令你认为母以子贵废后而立宠妃会带来种种害处,你就不要责怪她了。”

“毕竟,她说得也有道理,废后不可轻为。你们是患难夫妻,为这事处置她,天下人会误以为哀家是想堵人之口,不免越描越黑。这事,只要咱们母子明白,其他人怎么看,哀家一点也不在意。当年同意你父皇立哀家为后,也不过是为了百年后,能与他同陵同穴。只是经此事,皇上要明白,凡事不可偏听偏信,小到家事,大到国事,都是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啊!”

朱祁镇看着一脸平静的母后,道:“朕牢记母后教诲了,还望母后往后亦如今日,对朕推心置腹,言无不尽。”

孙清扬含笑不语。

两日后,她于慈宁宫含笑而终,享年六十一岁。

十月,皇太后大行,皇上谥号曰“孝恭懿宪慈仁庄烈齐天配圣章皇后”。

十一月,合葬孝恭章皇后于景陵,并拊太庙,极尽尊荣。

天顺七年闰七月,天顺帝追先皇故后胡氏谥号曰恭让诚顺康穆静慈章皇后。

十二月,下旨废除殉葬制度。

天顺八年正月十六日,患病的天顺帝草拟遗诏,对皇太子道:“自高皇帝以来,但逢帝崩,总要后宫多人殉葬,朕不忍心这样做,朕死后不要殉葬,你要记住,今后也不能再有这样的事情!”自此,罢宫妃殉葬。

朱祁镇虽然没有先辈们有名,也没有他们那么伟大的成就,但只此一举,朱祁镇就给他帝王生涯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正是这个遗愿,给他的人生添加了最为亮丽的一抹色彩。

而他的母亲,孙清扬,这位来自山东邹平的寒门女子,在大明后宫中沉浮五十余载。历经永乐、洪熙、宣德、正统、景泰、天顺六朝,目睹永乐盛世,亲历仁宣之治,力挽狂澜,将土木堡之变的危机减到最小,阻止了迁都之危,并在国本动摇之际,允准“夺门之变”,临终前,还建议儿子废除人殉制度。

她虽然一生都在深宫,不曾干政却于社稷有不可磨灭之功,她与明宣宗朱瞻基的帝后之恋,成了千古传奇。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