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鸾凤和 第二十三章 幽草涧边生(第4/6页)

后来查出当初让福果做鞋袜的那个丫鬟,也是孙姨娘的人,给她的鞋袜布料,都是用麝香浸染过的,因为是在布料织就前浸染过的,所以一般人根本闻不出来,但对于坐了胎的孕妇而言,却是只消三五日,就能埋下后患。

自然,听闻这消息的靖郡王又把已经埋在黄土里的孙柔月骂了一回,也因为这件事情,他知道娶妾若是只顾美色,会有多么可怕的后果,自此在女色方面收敛了许多。

永乐十八年的春天,最好的消息是多年未孕的王贵妃经过调养,传出有了身孕的消息,一时间,不光是永乐帝大喜,赏赐连连,六宫之中,也俱是一片喜气。

听闻这个消息的朱瞻基从孙清扬手里拿下眉石,和她调笑道:“宫里已经很多年没有传出这样的好消息了,不如我们也趁此机会生上一个?”

孙清扬却不理他这个话题:“贵妃娘娘多年未孕,这当下好容易怀上,我可没那胆子,去争那样的风头。”

她从桌上的妆盒里取出石黛,还有铜黛、青雀头黛和螺子黛,连同朱瞻基刚才从她手里的夺下的眉石,分别在白纸上画了几道,让他看哪种颜色更自然。

见他不以为然,孙清扬笑说道:“你觉得这是小事,岂不知对我们而言,这些个就是大事了。你在外面忙于国事,我们在宫里平日里好吃好喝的,还有一大群丫鬟、婆子照看起居饮食、穿衣装扮这些,不就是为了你回到院里来,看着我们漂漂亮亮的,心里高兴吗?瑜宁姑姑说了,身为女人,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打扮,这么多的时间还打扮不出个样子来,可就太惫懒了,不合为皇家媳妇的。”

“反正有瑜宁姑姑她们帮你打整,你操这些个心干吗?”虽然是这么说,但听见孙清扬肯为了他打扮,朱瞻基还是很高兴,觉得她心里想着自己。

看到朱瞻基嘴角忍不住的笑意,孙清扬笑眯眯地说:“虽然有人帮着打理,但我总得有鉴赏的能力吧,像这些个东西,虽然不用自己去做,但平日里学了,才能看出好坏了,不光是画眉,就是粉饼、花黄、胭脂……”她微扬着头道,“别看这些个事,学起来哪一样都不简单呢。你单看我们走路好看,可知道当初为了走得如同行云流水般从容,我摔了多少盘子、碗碟,那摔的钱全要从月例里扣呢,心疼得我当时好些天没睡着。”

皇家的规矩大,自小就有教引嬷嬷们教她和赵瑶影、秦雪怡辨识衣料、木材、家具,每年时兴的样式,什么身份用什么颜色,配什么花,戴什么首饰,屋子里放什么家具、摆饰……全都是打小就要开始学习的,有些东西,不得宠的太子府里并没有,也得死记硬背下来,以后碰见了才能对上号。

不仅如此,为了练习好看又端庄的仪态来,走路时,在她们的左右肩上各放一个盘子,头上顶个长瓷瓶,稍微走不稳就会掉下来打得粉碎,计在月例中扣钱不说,还少不得挨教引嬷嬷的收拾。

和那些个相比,装扮上的学习,更是宫里女人穷尽一生都不能丢的课题,所以孙清扬自然要在这里面找些乐趣出来。

朱瞻基听闻此言,笑道:“真是个小财迷,扣月例不过是母妃为了让你们学得上心些,哪能真短了你们的用度?怪不得选妃那天,虽然大家都走得像模像样,但总不及你和瑶影来得从容,想是你们打小就在宫里练着,比她们的基本功要强。”

孙清扬回忆起当时的情形,也笑了起来:“可不是嘛,那天有个女孩子因为地上泼了水,走路就打晃了。我们那会儿练到后面,地上泼的都是油,头上顶的瓶子都快有一尺高了,稍微走得不稳,摔了瓶子不说,还得把自己滑倒,真真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但那样练出来了,地上有些水这种事,根本就难不倒我们。”她将用石黛、铜黛、螺子黛和眉石画过的白纸放在朱瞻基的面前,“所以呀,平日打好了基础,才不会‘书到用时方恨少’。这女子装扮,就和画画是一个道理,像画那黄牡丹,虽然用的颜色都是黄色,但鹅黄、杏黄,还是鸡子黄,中间的差别可大不一样。我想知道以前那些女子们用的和现在的有什么区别,所以让人都找了一点儿来试试,你看看,能看出什么名堂不?”

朱瞻基嗔怪地刮了下她圆润的翘鼻头:“就描眉贴花这么点儿事,你也能往大道理上讲。”他看了看纸上深浅不一的灰黑色,没瞧出什么名堂来,随口问道,“噢,这有什么区别?”

“这石黛必须先放在石砚上磨碾,使之成为粉末,然后加水调和才能使用,颜色黑重;铜黛也称铜绿,是铜器上一种类似铜锈的东西,画出来的眉微微有些绿色;螺子黛出产于波斯国,它是一种经过加工制造的颜料,使用时只用蘸水即可,无须研磨,画的颜色黑中带蓝,十分自然,每颗价值十金呢。”孙清扬拿起来一一比给他看,“据说,隋炀帝的妃子吴绛仙善画长蛾眉,因为极得帝之欢心,在征赋不足国库匮乏之时,其他妃嫔都改用铜黛,唯独给她的依旧是螺子黛。眼下我们用的这种眉石,用京西门头沟区斋堂特产的,画起来比较方便,但颜色上,还是螺子黛最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