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鸾凤和 第二十章 春情朝眠起(第2/6页)

但是再不叫起,难保不会传什么风言风语到太子妃的耳朵里,她家主子说不定会因此背上诱惑皇太孙纵情声色的罪名。

孙清扬以往一向是寅初即起,可今儿个实在身困体乏,听到杜若的声音浮在耳边,却睁不开眼睛相应。

杜若拎起叫醒的金锤,在银磬上轻轻敲击。金声玉振,落在帐中两个人的耳朵里,朱瞻基不耐烦地嗯了一句:“再睡一会儿……”伸出帐子的那只胳膊转了进去,拉住他。

帐内传来孙清扬的应声:“这就起了,你先出去吧。”

杜若恭谨地退出了里屋,待听到里面的磬声响起,她这才带着一群侍候的内侍、丫鬟鱼贯而入。

等伺候着朱瞻基用了早膳,送他出去后,孙清扬才懒洋洋地转回屋里,倚在美人榻上,继续喝她的苦瓜蛤蜊清火汤。

喝完后,将碗递给福枝,方才跟她跟前的几个人说:“昨儿个回来得晚,也没有给下面的人说,我已经降为嫔了,少不得要给大家讲讲规矩,免得还像从前似的张扬着,被人找挑了错去。”

苏嬷嬷叹了口气:“幸好有皇太孙殿下护着,别人见他这么宠你,少不得要敬畏几分,主子升回贵嫔去,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我昨儿个和皇太孙殿下已经说妥了,不让他寻机去给我求情。位分低有位分低的好处,少了些红眼的人总盯着咱们院里,说不定还能得几分平安。”孙清扬任由瑜宁给她梳头,不加掩饰地打了个哈欠。

也就是在这几个人跟前,她最放松,就是在朱瞻基的跟前,也不能不顾形象,金刀阔马地这么半躺着坐。

苏嬷嬷吃了一惊:“主子挡着殿下为您求情?也对,这眼下是节骨眼上,避避风头也好。”

“不光是这会儿,在殿下入主东宫之前,我都会一直是太孙嫔。”孙清扬狡黠地挤了挤眼睛,“不过,在那之前,即使有人寻机找门路升了太孙贵嫔,殿下说,也会找个理由把她贬下来。我说不用,将来立太子良娣时,少不了我那份就成。”

苏嬷嬷和瑜宁、杜若她们都笑了起来,杜若直接笑她:“都说主子最是谦恭谨让,怎么如今会有这般表现?都知道以退为进了。殿下肯定答应你了吧?”

孙清扬抬起下巴,方便瑜宁给她戴耳坠:“那是自然,殿下他还觉得委屈我了呢,说是将来要提我做贵妃。”

其实朱瞻基还想许她更高的,不过被孙清扬及时地堵了回去。她读的书里,四书五经,杂书闲章,包括《女戒》《女训》,通通都没有争宠用阴谋诡计上位得到称颂的。所受的教育令她深深明白,身为女子的本分,不仅应该谨顺贤良,也应识大体怜恤夫君,不以狐媚蛊惑君王,令他将心思浪费在后宫的琐事上,坠了男儿的青云志向。

至于伺候夫君令他高兴,本是为妻为妾的本分,以此去要个什么,是想都不能想的。

倘若朱瞻基有那样的想法,她不去制止,反倒怂恿、撺掇的话,一旦触犯了礼制规矩,轻则被太子妃、太孙妃惩戒,重则就会被打入冷宫。

冷宫啊,那是生死连爹娘都见不着的地方,宫里的女人们一提及就会谈虎色变。

自幼在深宫长大的孙清扬十分明白,她能够触及的底线在哪儿。

她从小是被当正妃养的,受的是最严格的皇室教育,所以像争风吃醋、捻酸吃味这些个当妾争宠的伎俩,别说她的性格中不屑为之,就是在从小根植的教育里,那也是不符合三从四德的行为。

她一直认为,能够进到皇家,得到现在的位分,已经比其他寒门小户的女孩子们幸运多了,毕竟作为女子,总要出嫁,能够嫁一个对自己情深义重的夫君,这不是天下间女孩子们梦想的事情吗?至于众多妃嫔,高门望族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这就不是个什么事。

所以,她绝不能因为皇太孙的爱重,生出其他不该有的想法,那都不是本分人会做的事情。

而且,和争宠斗艳、位分什么的相比较,孙清扬觉得,不能够自由自在,才是嫁给龙子凤孙的最大不幸。

从前父母亲不在京师,她见不着,现在同在一城了,仍然一年里都见不上两回,如果嫁个举人、进士或小财主什么的,回娘家的日子也会多好些吧。但已经嫁进来了,乐观的她,总会往积极的一面想,从暗夜里看到昙花的奇丽。

比如,还是皇太孙的朱瞻基,许她以后当贵妃……说等到他能做主的时候,就带她出去到江南转一转。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能够有个念想,想一想可能去的江南,就是孙清扬在暗夜里看到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