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鸾凤和 第十五章 蛙动惊寒蝉(第2/6页)

她早知袁天师对自己有倾慕之心,甚至利用这点,让他将永乐帝择皇太孙妃的目光投向自己家里,舍弃了一早选定的孙清扬,但是要嫁给他,胡尚宫仍是不情不愿,老夫少妻相伴眠,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该有那样的命!

见她姐妹哭成一团,太子妃也忍不住用锦帕按了按湿润的眼角:“好了好了,这事说开了就好。也别惦记着那没福的孩子了,他既然待不住,就不要妄想留在身边,过几天到佛寺,请大师为他多做几场法事超度,这种命里无缘的孩子,留在身边反倒罪孽深重。”

经此一事,胡善祥虽然百般调养,到底损了身子。为了积善行德求福,绵延子嗣,她平日里更是谨言慎行,言行挑不出半分过错,太子妃怜她贤惠,更是着力安抚一番,平日里待她神态更为和蔼。

为了宽胡善祥的心,太子妃还亲自对朱瞻基表示,务必要先生个嫡子,这之前,嫔妾通房都要服避孕汤药,以免再出宁嫔这样的事情。

宁嫔在胡善祥坐满小月子不久时,求见于她。

她穿了件青绡丝披袄,鹅黄色的绡裙,头发整整齐齐地梳了个迎春髻,上面也没有别的饰品,只插了支莲花头的金簪,看上去文雅秀美,清清爽爽,倒把她那双桃花眼的媚气遮了不少,虽然挺着个大肚子,行动间还看不出太过笨重。

胡善祥看着她,想起自己那个没缘无福的孩子,神色不由有些黯然。

宁嫔恭恭敬敬地给胡善祥行了礼,半坐在小丫鬟端来的锦杌上,望着胡善祥笑道:“太孙妃可是在忙清明祭祖的事情?眼见您这些日子刚养了些肉起来,又清减下去,别说婢妾,就是皇太孙殿下看着,也会心疼担忧呢。”

“还好吧!”胡善祥微微笑道,“左右这府中诸事都是有旧例可循的,又有母妃指点,我不过是照着章程行事,也不算太过劳累!”

宁嫔听了恭维道:“太孙妃您是聪慧之人,自然是举一反三,什么事情一看就懂,一点就透,不像婢妾,有心无力,只会做些个伺候人的事情,也没法儿帮您分忧。”

“宁嫔你太过自谦了,如今你身子沉,护好肚里的孩子,就是大功一件,其他的事情不用多想。”

胡善祥搞不清楚宁嫔的来意,以为她是月份渐大,像自己当日一般思虑害怕,所以就挑好听话宽她的心:“如今你这孩子,可是府里的头一个,其他的事情,再没有他来得重要,其他诸事都不要理,衣食用度,缺少什么,尽管使人来和我说,总会给你寻去。丫鬟、婆子们若有不用心的,只管禀了来,打卖出去,万不可伤了孩子。”

“婢妾不是自谦,实在是不及太孙妃多多,所以日常里总想和您亲近,想着能够和你学上一二,也是婢妾的造化。”

宁嫔笑道,“不说其他,光这主持中馈之事,谁能比得上您,且不说体恤公正,单那些个宫中娘娘、公卿夫人的迎来送往,寒暄客套,宴请的菜肴、茶水、戏班子……想想都让人觉得慌乱,您却轻松自如地事事周全,难怪母妃如此倚重于您呢。”

她说的是自己吗?胡善祥有些对不上号,因为从前在家里不得宠,虽然也学了些料理府中诸事,但毕竟不像孙妹妹那般在东宫长大,对各项名目都得心应手,所以平日里主持中馈她是勉为其难。

尤其怀孕的几个月,梧桐院的事务由姐姐胡尚宫帮着打理,昭和殿里的大小事情都交请孙清扬处置,自己几乎没管过什么事情,今儿个早起母妃略略提了提,今年清明祭祖要由她安排府里女眷的相关事宜,宁嫔就一顶顶的高帽送了上来,打的是什么算盘?

胡善祥感觉有些奇怪,宁嫔平日里寡言少语,尽力隐藏自己的存在,生怕引起人注意,害了她肚里的孩儿,今儿个怎么如此能说会道,究竟意欲何为?

还没等她开口相问,宁嫔神色已经转为黯然,微微垂下了头。

“有时想想,端的是造化弄人。”宁嫔的声音低沉下去,“太孙妃这样大福大贵之人,竟然没有保住腹里的孩子,婢妾这卑贱之躯,反倒平平安安。您不知道,当日闻听了消息,婢妾简直恨不能替了您去!”

明明不可能替换,说这些有什么用?能改变什么、挽回什么吗?不过是叫人徒叹世事无常,天意难测罢了!

胡善祥实在搞不明白宁嫔和自己说这些做什么,无端地来勾起自己的伤心事。她不欲再兜圈子,端起茶盅来啜了口茶:“宁嫔今儿个过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没事儿,也没什么事。”宁嫔听出她言语中的苦涩,抬起头来,笑容有些内疚,“婢妾只是因这腹里的孩子一天天大了,时时伸胳膊踢腿的,就想起您当日的情形,这天下做母亲的心都是一样的,所以就想来看看您这边有什么婢妾能做的没有。不想却勾起了您的伤心事,实在是婢妾的不是。”说着,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太孙妃,说起来婢妾和您也算是有缘,前后脚怀了身孕,虽然当日的双喜临门没能够成为花开并蒂,但到底是我们的缘分,先前婢妾也没少和您讨教这孕产中的事情,有些话本不当说的,只是冲着这样的情分,您又最是宽厚仁慈,可容婢妾跟您说句肺腑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