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雏凤鸣 第十五章 惊弦玉精神(第3/6页)

一个多月前在灵谷禅寺和孙清扬谈天说地,倒觉得投缘,所以回太子府后,也常在一起说些小女孩们的悄悄话。谁知那夜听审过陈管事后,孙清扬就早也喝酒,晚也喝酒,脾气古怪得连太子妃给她请的几个乐师都气走了。

今儿个杜若求到她,怎么她也不能辜负那个忠心为主的丫鬟所托。

“我不管你,我也不想管你,也没情由管你。我只是告诉你,喝坏了身子可是你自个儿的罪过,身体发肤皆受之父母,你如此哀哀痛哭,将父母兄弟置之何地?”

孙清扬一愣:“当然是最重要的人。”

“一个打小相伴的丫鬟不在了,你就如此,父母呢?兄弟呢?孝义呢?你还好意思说他们是最重要的人?不是说不应悲伤,但似你这般哀戚过度,我却从没见过。你把至亲摆在哪里?这不是胆小是什么,你怕再面对外面的风波,你怕又惹了什么人,害得你身边人丢了性命,你把一切罪责都归在自己身上,这难道是你父母兄弟想看到的?”

慷慨激昂地说完,赵瑶影伸手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酒盅大小的翡翠琉璃杯,杯色如春晓,盈盈水波碧绿可喜,望之如烟如雾,拿着寒凉浸骨。

“这是我家传的宝贝,传说用此杯喝酒,一杯开杯,两杯昏睡,三杯能醉死,你不是想一醉解千愁吗?来来来,用它盛了酒喝,连饮三杯,你就能醉得再也不会醒来。”

孙清扬听得打了个激灵,险些把赵瑶影塞到她手里的琉璃杯丢出去,回过神来后,连忙把杯子塞回给赵瑶影说:“既然是宝贝,快好好收着,别动不动就拿出来给人显摆。”

却感动得只觉一股暖流涌上心田,竟为了劝她,将家里祖传的宝贝都拿了出来。

“你不敢吗?既然不敢死,为何不好好活着?这可是你以前和我说过的话呢,天大的事情,都应该微笑着去面对,这世上,原没有过不去的坎,逝者已矣,生者难道不应该替她好好活着,看她未看的风景,吃她未吃的美食吗?”

“可是,若不是我,云实也不会……”

“若不是你,死的就是福枝、佳墨,或者还有什么其他人,不都说那个陈管事是个心毒的,疯狗一样,见人就咬吗?你这次揪了他出来,佳墨回到了王良媛的身边,福枝保住了命,这不是好事吗?你为什么要盯失去的,不看得到的?要知道,你再伤心难过,失去的也回不来了,可你伤心难过的时候,本该快乐的时间也溜走了,常常低头哭泣的人,可看不见明媚的晨光。”

赵瑶影虽然和其他人一样,并不知道具体的内情,却也听了些传闻,知道陈管事并非善与之辈。

看着赵瑶影苦口婆心、叉着腰扮凶狠的样子,孙清扬不由得笑了,眉眼开朗起来:“赵姐姐,你这样子倒像个茶壶,还是个装满滚水的,好热好烫手噢。”

赵瑶影气得点孙清扬的头:“你就不是个省心的,我好心劝你,缓过来你就调笑我。”

心里却欢喜得很,清扬终于又肯笑啦。

孙清扬正色道:“赵姐姐,你说得对,我原不该让你们操心,更不该损了自己的身体,让父母亲担忧。我答应你,以后再不多喝酒了,我要开心地活、快乐地活,代云实去看她喜欢的风景,吃她喜欢的东西……”

赵姐姐说得对,既然不能同死,就应挣扎着爬起来,推开窗子透透气。

看到这个柔顺嬉笑的女孩终于肯站起来挺直肩背,似乎再大的风雨也不能够压垮的样子,赵瑶影才完全放松下来,放下叉腰的手,不再摆出凶恶相。

孙清扬推开窗,不想,入目的不是花木林草,却是朱瞻基。他站在窗外,不晓得听了多久,眉眼俊朗,带着笑意,院里的桂花落了他一身,这个沾花的少年,香艳得那样好看!

杜若和璇玑,分别去请了赵瑶影和朱瞻基来劝她,想是朱瞻基离得远,所以后到,他听到了她和赵瑶影的谈话,就站在了窗下。

孙清扬屏息,也只是一瞬。

“哎,大清早的,站在人家窗下,不怕吓死人啊?”

听见她嗔怪的责问,朱瞻基翻窗入内,衣衫窸窣夹杂着轻微的桂花香气。

一旁的赵瑶影红了脸,她不是头一回见朱瞻基,却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见他,连脸上细细的绒毛——嗯,都能看清。

是淡淡的金色,在早晨的阳光下,如日初升一般,玉树临窗。

赵瑶影知道姑姑带她进府里的原因,是想和皇孙们从小一起长大,有着不一般的情分,或许,有一个会娶了她,成为王妃,或者侧妃。

她快十岁了,这个年纪,有些人家已经开始议亲,所以朦朦胧胧的,赵瑶影也知道一点点男女之情,看到朱瞻基乍然出现,只觉得心如脱兔,狂跳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