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 梅雨(第2/9页)

世之介又想到另一则东京招不到出租车的新闻。新闻报道说因为东京经济繁荣,所以民众在深夜很难叫到出租车,你得手挥万元钞票,才有空车肯停下来载你。当时正在租屋处斤斤计较到底要不要买一台录放机的世之介,看到这则新闻时的反应就是嗤之以鼻,不相信有这种演小品似的事情会发生,而他也绝对没想过自己居然在这种地方亲身感受到了。

世之介跑过走廊,高高挥舞着一万日元纸钞,在天花板下方左脚、右脚单脚跳个不停。员工专用电梯迟迟不来,不过因为拿到了一万日元小费,世之介等再久也无所谓。岂止是无所谓,简直心花怒放到想唱歌。

“不、不、不,该有的地方就会有——。一万日元的钞票,飞——呀飞——。东久留米不会有——请到东京赤坂六本木——该有的地方一定有——。

“嘿,不要留在家乡——嘿,不要留在家乡——快来——东京啊——。

“如果你来东京——请做客房服务哟——来买NTT的股票哦——。”

当的一声,员工专用电梯的门打开了,世之介连忙立正站好,一动也不动。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人是正要去送餐的石田。他皱起眉头问道:“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傻笑什么?会吓到人呢。”世之介急忙把一万日元钞票藏进手心里。

“客人给你很多小费哦?”

石田一眼就识破他的心事。

“……不要声张,不然小费会被没收。”

“学长,你常常拿到小费吗?”

“偶尔啦。不过,多拿几次,就不会有心情认真工作了。”

“对呢,像我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NTT的股票。”

石田不屑地瞄了瞄眉开眼笑的世之介,继续推着餐车往长长的走廊走去。餐车上摆的是一个要价两千五百日元的汉堡包。

第二天早上九点刚过,世之介值完夜班,搭上准急电车回到花小金井站。天空正在飘雨,这场雨从天快亮时开始下,雨势离都心越远就越强,现在正乒乒乓乓地打在刚好和高峰车阵反方向、零星开在路上的三两部车的车窗上。没有带伞的世之介走出检票口,倏地爬上恰巧停在车站前的公交车,至于平常代步的自行车,他决定暂时寄放在自行车停车场。乘客只有世之介一人,公交车就像在等他似的,他一上车,便开动了。世之介坐在摇晃得相当厉害的公交车上,再次从裤袋里掏出昨晚客人给的一万日元钞票。

他摊开钞票看了又看,越看越觉得钞票上头的福泽谕吉[6]都在笑。他打算今天晚上去Volks,大啖一客好久没吃的牛排。

下车以后,世之介迎着雨跑向自己的公寓。上了一整夜的班,全身上下都黏糊糊的,这时候让冰冷的雨水浇一浇,实在是畅快极了。

他一个箭步冲进公寓的门厅,一脚踩在散落一地、早已湿透的传单上面,踉跄了一下,差点摔个四脚朝天。世之介一爬到二楼,就看到两名年轻男子站在走廊上,正用锐利如刀的眼神注视着他。眼前这两个人虽然穿了西装打着领带,但怎么看都不像是一般的上班族。

世之介特意不去看他们,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你住这个房间?”其中一位脑袋上有剃痕的男子开口问道。

“嗯。”

“我们是来找住你隔壁二〇三室的人。”

连一面都没见过的邻居,只知道那个闹钟。

“……他不给我们开门——!我知道他在里面,假装不在家——!”

年轻男子越叫越大声,当他说到“假装不在家——”时,还狠狠地踢了二〇三室的门。世之介目睹这一幕,不由得惊声尖叫。

“给你们这些邻居也添了不少麻烦吧。”

年轻男子一边说,一边用手拍世之介的肩膀。世之介二话不说,马上逃回自己的房间。不知道是不是着急过度使然,他差点就把打工时的习惯搬出来,一进房立刻扣上防盗扣,但让门半开着,逃进去也没用啊。

世之介在屋内仍然听得见那两名年轻男子破口大骂的吼叫声。他打开电视,想要转移注意力,电视正巧在回放水户黄门[7]。说到害怕,的确是害怕得不得了,不过,电视多多少少替他分散了一些注意力,再加上整晚没合过眼,世之介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半梦半醒之间,世之介仿佛听到男人说话的声音;也依稀记得自己在拼命地找印笼,大概是受了剧情的影响吧。

大约下午两点多,世之介被电话铃声吵醒。雨还没停,不过,走廊上已经没有叫嚣声了。世之介睡眼惺忪地拿起话筒。

“喂,喂,世之介吗?”

原来是穿豆沙色西装的小泽打来的电话。

“你怎么没有来?”

小泽劈头就问了一个不知头、不知尾的问题,世之介很快想到应该是指免费的舞会入场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