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松树下梦小战士(第3/3页)

阮宁仿佛看到了自己跌跌撞撞爱他的岁月,每每心有温存,想起他时不自在得连手脚都无法安放,可是此时心里却涌出一种愤怒,那是她所倍加珍视的人不被别人认真看待,而似乎莫名狠狠羞辱她本身了一样。阮宁说:“不要这样喜欢一个人。”

把一生的孤独、悲伤和对自己的厌弃都奉献给了一个不喜欢你的人。

“为什么?”

阮宁恨不得他立刻醒悟,竟指着自己的心去为他做个过来人才有的前车之鉴:“这里难受哇。”

俞迟并没有回答她,因为阮宁指着自己的心就醉倒了。

他背着她走过飘满羊肉串香味的街道,清净如雪的生活就这样被这三分世俗打乱,俞迟自打回国,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活生生的人,在庸俗的人群中,本身也是庸俗的存在。

远处飘来焦糖的香味,卖糖葫芦的小贩正咕咚咕咚地熬着一锅粘稠的糖稀。阮宁似乎一下子被这气味惊扰,她迷糊着说:“爸爸,林林说他不喜欢我。”

梦里的姑娘又吃了七八串糖葫芦,爸爸背着她,军大衣把小姑娘晃荡的小腿裹得严严实实。

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靠近的地方是最爱的父亲温热的脊背,她说:“爸爸,你给我唱首歌。”

阮敬山唱起了一首在军队中老班长自己改写的歌。

“在晴朗的冬日,松鼠奔跳出枯枝,小战士走到北国的雪乡。雪乡没有大橘子,没有腊猪肉只有雪中保尔柯察金,精神在永存;我们学列宁,我们学主席,一种快乐永不变,革命的火焰!嘿!小战士永不败,雪乡保家乡,爹娘有日一定见,夸我勇敢又坚强,边疆的长城!”

梦境之外,俞迟便听身后的姑娘流着眼泪唱着“爹娘有日一定见,夸我勇敢又坚强,边疆的长城。”

梦中父亲温暖的大手帮小姑娘擦掉眼泪,梦外秀美如画的少年用手指粗鲁地蹭去小姑娘眼底的泪。

他的脸上又涌现了那种难以自控的厌弃,那是对自己无法放下的执念的憎恨,他的女朋友阮宁心思灵透,看到一半,还有一半,永远无法也不能教她瞧见。

她指着自己的心告诉他难受哇,其实他多想回答,多想告诉她。

知道哇。

他把她立正卸在女生宿舍门内,便要离去,宿管阿姨嫌弃地揪着站不稳的小姑娘,那小姑娘却在朦胧中看着俞迟转身的背影,立刻晃着铁门说,林林,不要走,这一走,你会被坏人害死,我都梦见了呀。

俞迟怔怔地站在那里,许久,才转身,看着她微笑,还是年幼时的模样。

他说我不走了。

我再也不走了。

阮宁的泪,一瞬间就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