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辈子一次奔跑(第4/5页)

阮宁趴在窗台看她,小小的眉眼,一团孩子气。弹钢琴的女孩轻轻抬起眼,诧异得看了阮宁一眼,然后温柔地抿唇笑了,之后又低下头,专注着黑白键盘。

她弹了一首《列侬的春》,狂野慷慨的曲子,去致意莫名其妙的夏天。

那天很热,阮宁一边舔冰棍一边听钢琴,忽然间,她觉得女孩的姿势有些奇怪,她的头忽然抬了起来,对着教室地另一侧地窗,似乎看到了什么人,有些错愕地怔在哪里。

教室在一楼,来往的人挺多的,可是这会儿到了午休,基本没什么人了。

阮宁站在北窗的左侧,姑娘看向的是南窗的右侧。她的视线,完全被钢琴姑娘遮挡。

钢琴音戛然而止,风吹起了少女的马尾。

阮宁似乎意识到什么,她向右轻轻走了几步。

风那样大,她用双手轻轻地压着那似乎快要飞到自由远方的额发。

隔着一个教室的宽度,小同学看到了她喜欢的人。

那个人,与弹钢琴的姑娘四目相对。

他从没这样看过别的姑娘,左手握着一个纸杯的咖啡,面目带着疲惫,但眼睛弯弯的,温柔平静,带着耐心。

阮宁觉得自己这个傻瓜,就这样,走进别人的痴情痴念里。

她叹息一声,背却似乎驼了一些,缩着肩膀,慢慢走开。

夏天的校园十分炎热,她一直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夜间熄灯。碰到校车便坐一坐,坐到不知名地地方就折返;碰到认识地同学就笑一笑,笑过了而后挥手再见。

走着走着,便有些体会只有这个世界才独独造出的“为情所困”四字是什么模样。

喁喁耳语不忍听。

寂寞嫉妒不忍读。

伤心愤怒不忍看。

事实黑白不忍辨。

而这个不忍,不是不忍心,是不能忍耐。

你若囹圄论罪,这是多大的罪过。

阮宁对杨絮有些过敏,回到寝室,就起了一身的疹子。夏天天热,躺在席子上,痒得打滚,又怕打扰寝室其他人休息,就一边默默地挠,一边掉眼泪。

后来也不知挠得疼了,还是心抓得疼了,忍耐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她很久以前,一直问自己,阮宁,什么时候才够?什么时候才能放手?然后,潜意识中的那个姑娘哈哈一笑,十分乐观,总是告诉她,等俞迟真成谁的了,再丢手也不迟。

她以前觉得自己既壮烈又洒脱,一定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暗恋得最壮烈、丢手得最洒脱的姑娘,她做好暗恋二十五年,等俞迟而立之年最好看的时候爱上和他一样好看的姑娘,然后婚礼上她站在酒店外,挥手拜拜,然后转身告诉自己,你不是输给了那个姑娘,你只是没赢过俞迟。

她那么好心,从没假设俞迟性冷淡或者同性恋,她那么好心,祝福他而立之年就找到一生所爱,她那么好心,即使把自己一个暖得发烫的小女孩的怀抱变成一个老女人的余热,也打算不顾一切地只为他保留。

308整个寝室被阮宁哭蒙了。她们说要送她去医院,阮宁想起什么,恶狠狠地说,老子这辈子都不要再去医院。

众人又蒙了。

为什么啊。

我太坏,见不得医生早恋。

后来,她知道了那天弹钢琴的人就是华容。寝室与寝室之间,抬头不见低头见,又总有人指给她看。

而后的某一天,俞迟寝室外拉出了一条横幅,上面写着“对面的姑娘,有人喜欢你。”

再然后,校花华容寝室一片沸腾,姑娘们站在窗台拿着纱巾挥手吹口哨。

楼下的308:= =。

应澄澄看华容早就不顺眼了,伸出漂亮的脑袋,向上嚷嚷:“大早上的,还让不让睡了!”

一边骂一边看表,妈的,才十点。这么早。

阮宁疹子更痒了。要是动画片,你能活生生看见她背后挠出一抹灵魂的白烟啊。上课抓耳挠腮,下课抓耳挠腮,吃饭抓耳挠腮,睡觉抓耳挠腮,凡是能听到讨论俞迟和华容的地界,她都抓耳挠腮。

应澄澄看着发愁,特意翘着二郎腿训她:“你这不行啊,六儿。”

阮宁一边抹药,一边有气无力地看天花板:“我特么知道啊。”

“你想干点啥,姐陪你。”

“我脑子嗡嗡的,觉得这里真闹。”

“喝过酒吗?喝完就清净了。”

据说这是一次假装自己很屌很不良的正经少女带着啥也不懂的土鳖少女进化的历史转折点。

然后,应澄澄拉着阮宁去小饭店喝酒去了。

俩人点了一大份大盘鸡,两小瓶二锅头。

大夏天的,一群光膀子喝啤酒的,就她俩在那儿喝白酒。

阮宁舔了口,嚷嚷:“不好喝不好喝。”

应澄澄凶残地横了她一眼,小同学闭嘴。

最后大盘鸡吃干净了又加了两次裤袋面,俩人一杯酒还没进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