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豆(第3/3页)

那是一家大医院,院子里种着带有南国风情的植物。我被领进去的屋子很小,白色的风琴窗帘把房间隔开了,更加突出了屋子的狭小。

“也就是说,你又为自己换了家更高级的医院。” 部说着,露出了微笑。

这时已是黄昏,窗外能看到散步的患者走过院子。

“是的。”我点点头,呆呆地看着有乌鸦飞来飞去的天空。这时忽然听 部说道:

“说实话,我不喜欢吃鸡肉。”

我摸不着头脑,盯着 部那张苍白的脸。

“第一次去你家的时候,桌上不是有炸鸡吗?说实话,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竟然把那东西吃下去了。”

“……啊?”

我怀疑这个人是否听到了我刚才的话。

“在初次见面的女人面前,竟然能那么放松自然,这同样很不可思议。”

放松自然?

“这,是你的心理疗法?”

“你说的‘这’指什么?”

“这是常有的情况吧。乍一看对话好像没有任何关联,实际上却要把对方的内心活动……”

部笑了,眼中流露出愉快的神情。

“不凑巧,这不在脑外科医生的管辖范围之内,我无法为你实施心理疗法。不过,” 部说着拉开了抽屉,“我可以给你开药。”他拿出了一个装糖豆的黑色罐子。

“请吧。”他伸出的手掌中,躺着五粒红、绿、橙、粉色的圆圆的糖豆。

我默默地接过糖豆,微风从窗户吹进来,墙上的挂历微微晃动。

回到家后,见瑞穗来了。

“你去哪儿了?我一直在担心。”她说。

睦月已经回来了,正在往苏打饼干上涂黄油。

“你必须给我说清楚!”瑞穗怒气冲冲,小佑太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

“我去医院了。医生给我开了很好吃的药,分给你一些吧。”

“你说什么呀!”瑞穗发出了刺耳的叫声,“我不需要什么药,那个电话是怎么回事?让我这么担心。”

“对不起。”

看到我道歉,睦月从旁边用一只手摆出讨饶的样子。“是我不好。”

“先等等,睦月,为什么你总站在笑子那边?”瑞穗说。

“站在笑子那边?”我觉得这类似小孩子吵架的说法很奇怪,不由得扑哧一声笑出来。

“这可不是好笑的事。”

“对不起。”我又说了一遍。瑞穗径自打开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地喝。

“难道就我一个人是傻子?开什么玩笑,睦月,你也该适当地发点脾气。”

睦月一边开橄榄油沙丁鱼罐头,一边笑着说自己习惯了。瑞穗发了一大堆牢骚,把沙丁鱼放在涂了黄油的苏打饼干上,咯吱咯吱地吃着,喝干了三瓶矿泉水才回去。一直到关上房门那一刻,她始终怒气冲冲的,估计是觉得事情太荒谬了……

“晚饭咱们吃甜甜圈吧。”

听我这样说,睦月坦率地说不太愿意,但他还是马上为我沏好了咖啡。我把盘子和刀叉摆好,在等咖啡泡好的时候,向睦月汇报了今天去找 部的经过。

睦月惊讶万分。“去 部那儿了?”

他如此吃惊的表情让我有些意外。“是的,我想他是脑外科医生,应该有办法。”

“这完全是两码事。”

睦月的语气异常粗暴,吓了我一跳。“你生气了?”

他马上恢复了平静的语调。“没有。那诊断结果是什么?”

“ 部说不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

睦月故意轻轻地咳嗽一声。“我也是个医生。”

“你不行。”

我低下了头。睦月不能为我治病,那样我的精神状况不会有任何改观,而且只会越来越依赖他。

见我默不作声,睦月笑着说:“我在患者那儿颇有人缘呢。”这句玩笑话一点新意也没有,而且不像睦月的作风,让我觉得过于虚假。我的心缩成一团。

“人不是只要善良就够了。”没想到竟然说出如此刻薄的话,我自己也吃了一惊,慌忙大口咬甜甜圈。

“看来这是主治医师的失职。”睦月边倒咖啡边说。

我一个劲儿往嘴里塞甜甜圈,淡淡的咖啡很热,葡萄微甜,有股油和白糖的味道。我又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