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访者、沉睡者、守护者(第2/3页)

我大致介绍了一番。

“睦月,刚才阿绀在给我们讲你的故事。”

听到笑子的话,毫不夸张地讲,我连手指尖都在瑟瑟发抖,冷汗直冒。

“哎呀,真不错,真不错。”

我也搞不清到底是什么真不错,岳父嘭嘭地拍着我的肩膀站起身。

“那我们先告辞了。”

岳母看样子还想再待一会儿,但笑子已经把她的大衣拿了过来,不容分说地让她作好回去的准备。

在门口送走岳父岳母,阿绀脸上的笑容最欢快,回到客厅后,他又第一个小声嘟哝“氧气总算充足了些”。

“大家随便坐吧。”我边收拾茶杯边说。笑子把茶壶中剩下的红茶哗哗地倒在花盆中。

“这房子挺好。”柿井终于恢复了元气,“这是卧室?这里是浴室?哦哦。”他逐一查看一番后,坐到沙发上。

笑子为每个人调好一杯薄荷朱利酒,然后把波旁威士忌的酒瓶放到桌子正中央,说:“不要客气,喝完自己随便倒吧。”

餐桌上摆满了豆腐皮寿司、炸鸡等食物,简直像孩子们的聚会。笑子把堆成小山的蔬菜盛在大筐子里端过来的时候,在场的人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胡萝卜和白萝卜好歹切成了大块,黄瓜和生菜都是整个儿端上来的,还滴着水珠。

“我觉得喝酒时特别想吃蔬菜。”笑子辩解似的说。

我仔细一看,盛蔬菜的是平时用来晾碗筷的筐子。

按照以往的作风,阿绀会立刻发出冷笑,这次他却率先伸出手,拿了一块看上去很硬的胡萝卜,咯吱咯吱地嚼起来。笑子好像被他的气势感染,开始嚼芹菜。大家都默不作声地各自挑了一种蔬菜,有种异样的感觉。我也撕了两三片生菜叶子,味道非常清淡。

“笑子小姐身体的感受力肯定特别强,酒会使人的身体变成酸性,所以喝酒的时候吃蔬菜很好。” 部说。

我们惊讶万分。因为这个人几乎从不主动张口说话。

笑子今晚第一次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真是个奇妙的夜晚。我不太清楚 部平时的酒量,我和柿井几乎不喝酒,阿绀也不是酒量大的人。但是在这一晚,我们都咕嘟咕嘟地喝了许多薄荷朱利酒。这种酒略带些甜味,清爽但酒劲十足,还能刺激食欲。结果我们喝了许多,吃了许多,聊了许多。从早晨起像石头一样压在我胸口的担心(阿绀会不会像以往一样,在寒暄时跟笑子开些带刺的玩笑;柿井会不会出于某种不礼貌的好奇心,对我们的婚姻或笑子进行奚落等,总之心中笼罩着无数恐惧),总算是杞人忧天。不仅没有出现担心的状况,屋子里的气氛反而异常活跃欢快,感觉非常好。

阿绀一次也没有捣乱,就像家庭剧中出场的性格开朗的房客。柿井一改平日的畏畏缩缩,显得轻松随便。 部话语不多,但显然也很喜欢笑子,而且似乎从这伙奇怪的人组成的晚宴中获得了巨大的快乐。要说笑子呢,她依然在飞快地喝酒,但是那焦躁不安的情绪竟然奇异地平静下来。她除了有时会忽然唱歌,或把墙上的画取下来放在身旁,并没有特别之处,看上去甚至还处于轻微的兴奋中。

“要是想赶上最后一班电车,咱们该走了。”

阿绀嘴里冒出这句话时,屋子里的气氛难以形容。我们简直就像玩得正起劲时突然被人打断的孩子,这种不满顷刻间蔓延到四周,紧接着又对自己竟然有这样的不满感到尴尬,或者说羞愧。随后这些感情波动带来的惊讶压倒了一切,我们又把自己拉回了现实。

“想起来了,还有冰激凌呢。”

笑子说这句话时,大家已经回到了现实中。

没有人想吃冰激凌。似乎没有尽头的夜晚忽然落下了帷幕。我们一个接一个走到外面。从家到车站步行需十三分钟左右,路线比较复杂,阿绀坚持说不用送他也知道怎么走,也许是真的。阿绀这家伙方向感极强,他这种动物性直觉总是异常敏锐。而笑子坚持要送到车站,我们俩也能顺便走一走,所以和大家一起在夜色中向车站走去。每个人都一声不吭,但并没有感觉不舒服,只是觉得有些滑稽。我们无精打采地走着,笑子在我身旁手捧装冰激凌的大盒子,边用勺子舀着吃,边跟着我们默默地走。住宅区里看不到人影,春天的夜晚温暖柔和,就像琼脂一样。

打破这份宁静和谐的,不用说当然还是阿绀,这是他的一贯作风。我们快到车站前的商店街时,阿绀忽然站住了,说:“我要顺便去个地方,有个朋友就住在附近。”

“附近?在哪儿?”我以前从未听他提过。

“森口豆腐店的后面。”

我从未见过这么一家豆腐店,但很清楚此刻说什么也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