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2/3页)

“我明白。”

我虽然明白,但听梨花说这些觉得好寂寞。我希望梨花就做梨花自己,爱上那份憋屈。这种想法的傲慢,让我自己都无所适从。

“喂,去吃饭吧?”我故作欢快地邀请她。

让梨花等在外面,我顺便去了管理员大婶那儿。

“这是一点心意,我妈让人捎来的。”

我大声说着,把茶和筑前煮塞到大婶手里。

“哎呀,太不好意思了。”大婶更大声地说道,“进来坐会儿吧。”

“我现在要出去。”拒绝了大婶,她的脸上满是失望。不知为何我觉得她很可怜,便说:“要不等我回来再过来吧。”说完(其实说的一瞬间我就后悔了),大婶开心地笑了,说:“雏子你真是个好孩子啊,你妈有你这样的女儿可真幸福!”

梨花靠电线杆站着。

“被蚊子咬了哦。”

望着噘着嘴的梨花,我想我妈也一定像刚才的大婶一样想——雏子要是也像梨花这样乖巧懂事就好了。

夜幕初降,空气呈现出淡墨色。

“对不起,对不起,你想吃什么?”

我说着,心里觉得悲哀又觉得可笑,匪夷所思。

我梦到了耕介。在梦里我们面对面坐着,什么都没说,却觉得那么舒服。睁开眼睛,我想,这回轮到耕介了。

耕介曾对我说:“今天,我梦到雏子了。”“在梦里,我拥抱雏子了。”我想过梦要是变成现实的话会很有趣。那便是我们的开始。

“这回轮到耕介了。”

我裹在床单里说。一刹那,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Come here. And make it real.

总之都是因为睡眠不足,我边刷牙边想。因为累才会做那样的梦,因为累才会哭。

我知道睡眠不足的原因,都赖那之后经常跑来的白蛇。蛇缠绕着我的身体,慢慢收紧。因此我养成了习惯,在床头柜上放条毛巾再睡,在蛇离去后把深深的恐惧和莫名的悲伤轻轻擦拭掉。

“你是不是有点憔悴?”

来接我的阿彻说。今天我们要租车去兜风。

“好像是苦夏。”

我这么一说,阿彻很认真地一脸担心。

“那中午吃鳗鱼吧。”

我好喜欢阿彻这种逻辑性。

坐在摩托车后面,紧贴着阿彻的后背。开音像店的表兄不用的黑色头盔已经适应我的头盖骨,我也渐渐领悟了拐弯时身体如何倾斜。看着自己渐渐成为阿彻的女友,是件很开心的事。

响起道闸的当当声,总觉得这声音会让脑袋变笨,一种傻瓜般空空荡荡、一无所有的声音。我好想诅咒这半天都不打开的铁道闸,摩托车停下来便酷热嘈杂、带着震动,不舒服的事太多了。

眼前站着个年轻女人。她并没有拎着购物筐或系着围裙,但我看一眼背影就知道她是主妇。为保险起见,我看了眼她的左手,果然,无名指上确实带着那个。主妇身上飘荡着主妇的气息,不是那种家庭妇女或生活气息浓厚的感觉,而是某种更妖艳更妩媚的东西。就眼前这个人来说,比如她束起头发的脖颈,随意趿拉着凉鞋的脚踝。

铁道口的道闸打开了,摩托车低吼着缓缓经过她身旁。铁轨上反射着阳光,好刺眼。

那个瞬间,我发现脑海中满满的都是某种感情。不透明、含混不清、无法承受,而且很顽固、很强烈。我想那是嫉妒。我嫉妒那个女人,嫉妒她的脖颈还有她的脚踝。

我让摩托车停下。

“怎么了?”阿彻摘下头盔,问,“不舒服吗?”

“累了。”我老实地说,“对不起,今天不能去兜风了。”

我把摘下的头盔强行塞进阿彻怀里,跑进眼前最近的咖啡店。这家店位于面包房的二楼,香气漫溢。点了杯香蕉汁,我叹了口气。我知道了白蛇的真实身份。那条目光柔滑深邃、紧勒住我的美丽的蛇。

我原以为嫉妒这东西是束缚对方的。完全是意想不到的误解。被嫉妒束缚和五花大绑的人是我自己。

“没有这么把人扔下的吧。”

阿彻拿着两个头盔站在那儿,表情一半是真生气了。

“对不起。”

阿彻气愤地故意扑通坐下,看起来好可爱。

“生气了?”

“生气了。”

我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窗外能看到刚才的铁道口。许许多多的行人和自行车鱼贯而过。耕介的太太去买东西时也是那样的背影吗?

女服务生端来的香蕉汁甜而凉,看起来着实很有营养。我胃里空空如也,越发觉得好喝。好歹还有人追过来,太好了。

那天和阿彻回到公寓,照例做了“大白天的做爱”。我喜欢在日光的照射中做爱,感觉磕磕绊绊,内疚又空虚,很舒服。

和耕介一起住的时候,晴朗的午后总要做爱。他的身体有种干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