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一章(第4/5页)
“你说话算数?”
“当然算数。”皮埃尔说,语气坚定了一些。
“如果我们留下不走,我们完全可能在演出季节开始时上演《平分秋色》。”
他答应得很痛快,大概已经绝对肯定要进行这次巡回演出。无论如何,他答应下来是冒失举动。如果他不实现巡回计划,他就被约束住了。
“这对克洛德来说是多么了不起的事啊!”她说,“你什么时候最后确定走不走?”
“一两个月以后。”皮埃尔说。
沉默了一阵。
“如果有阻止他们动身的办法就好了。”伊丽莎白激动地想。
已用眼角窥测他们半天的弗朗索瓦丝急速走过来。
“轮到你去跳了。”她对皮埃尔说,“格扎维埃尔不知疲倦,但我再也跳不动了。”
“您跳得很好,”格扎维埃尔说,她做出一副天真的样子笑了笑,“您看,需要的就是一点点诚意。”
“您有的是同两个人跳的诚意。”弗朗索瓦丝快乐地说。
“我俩还得重新开始跳。”格扎维埃尔带着温柔的威胁口吻说。
他们之间采用的这种矫揉造作的语调极其令人不快。
“对不起。”皮埃尔说。他走去同格扎维埃尔选择唱片。她终于决定脱掉大衣,她身材苗条,但是一个画家的眼光从她身上看出某种体态丰腴的倾向。如果她不严格地节食,她很快就会发胖。
“她自我节制是对的。”伊丽莎白说,“她很容易发福。”
“格扎维埃尔?”弗朗索瓦丝笑起来,“她是个瘦弱的人。”
“你觉得她什么也不吃是偶然的?”伊丽莎白问。
“这肯定不是为了保持线条。”弗朗索瓦丝说。
弗朗索瓦丝好像认为这种想法全然荒唐可笑。从前她头脑还有些清醒,但现在她已经和皮埃尔一样变得愚不可及,竟然还怡然自得。好像格扎维埃尔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伊丽莎白一眼就识破了她:隐藏在金发处女假面具下的她会具有人类的全部弱点。
“皮埃尔对我说,你们也许今年冬天要去巡回演出。”她说,“这当真吗?”
“大家在谈论这件事。”弗朗索瓦丝说。她显得有些为难,她不知道皮埃尔说了些什么,她大概担心牵连进去。
伊丽莎白倒了两杯伏特加。
“这个小姑娘,你们要把她怎么办?”她摇摇头说,“我在想。”
“把她怎么办?”弗朗索瓦丝问,她似乎愣住了,“她演戏,你知道的。”
“首先,她并不演戏。”伊丽莎白说,“其次,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她喝下半杯酒。
“她不会尾随你们过一辈子吧?”
“不,想必不会。”弗朗索瓦丝说。
“她不渴望有她自己的生活:爱情啦、冒险啦?”
弗朗索瓦丝偷偷一笑。
“我不认为她目前对这些想得很多。”
“目前当然不。”伊丽莎白说。
格扎维埃尔正同皮埃尔跳舞,她跳得十分出色,脸上带着恬不知耻卖弄风情的笑容,这一切弗朗索瓦丝是怎么容忍的?又妖艳、又肉感,伊丽莎白对她洞察入微。她肯定爱上了皮埃尔,但她是个阴险奸诈、朝三暮四的女孩。为一时的快乐她可以牺牲一切。就在她身上可能找到三人之间的裂痕。
“你的情人怎么样?”弗朗索瓦丝问。
“莫罗?我们俩大吵了一场。”伊丽莎白说,“是关于和平主义问题。我嘲笑他,他就发火了,最后他差点把我掐死。”
她在自己包里翻寻。
“瞧,看看他最后一封信。”
“我不觉得他那么愚蠢。”弗朗索瓦丝说,“你对我说了那么多他的坏话。”
“他得到所有人的尊重。”伊丽莎白说。
她一开始觉得他很有趣,以激发他的爱情为乐,为什么现在她变得如此厌恶他?她把提包里的东西都掏出来了。因为他爱她,所以她认为,厌恶他是使他丧失尊严的最好办法。她至少还有这样的自豪感:能够蔑视被她所挑起的可笑感情。
“这封信很得体。”弗朗索瓦丝说,“你怎么回答的?”
“我很为难,”伊丽莎白说,“很难对他解释我从来没有认真对待过这件事。再说……”
她耸了耸肩膀,该怎样承认?她自己都弄糊涂了。她因闲着无聊为自己制造出的这种虚假友谊,十分可能要求她面对与绘画、政治、同克洛德决裂同样现实的问题。这一切统统是一回事:无足轻重的喜剧。
她又说:
“他追我一直追到多米尼克那里,脸色像死人一样苍白,气得圆圆地瞪着两眼。天很黑,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可怕极了。”
她低声笑了笑。她情不自禁地想叙述。然而她当时并不害怕,没有发生争吵。确切地说仅仅是一个出言不逊和举止笨拙的、气得发疯的可怜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