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5(第4/9页)

姬蒂坐下来喝了杯茶,沃尔特带我到顶层楼座,远离了其他人,他看起来很严肃。

“南,”他说,“我一开始就说了我不会强迫你,我说话算话。如果我强迫过哪个女孩登台表演,我就不干这行了。确实有这种人的,你要知道,有的人除了自己的荷包别的都不关心。但我不是那种人,另外,你是我的朋友。但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们三个都走到这一步了,而且你真的很棒——我保证,你很棒。”

“也许努力一下可以吧。”我怀疑地说。他摇了摇头。“不是的。过去的六个月,你没有努力吗?你不是几乎比姬蒂还努力吗?你和她对表演一样熟悉,你熟悉她的歌,她的演出,而且大多数都是你教给她的!”

“我不知道,”我说,“这一切都太突然、太不可思议了。我这辈子都爱着音乐厅,但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登台演出……”

“没有吗?”他说,“真的没有?每次你在坎特伯雷宫看到喜剧演员把观众给迷住,都不曾希望台上那个人是你?你不曾闭上眼睛幻想过你的名字出现在节目单上,你的节目登上舞台?你不曾对着牡蛎桶唱歌,把它们想象成你的观众,让它们哭,让它们笑,让它们尖叫?”

我咬了咬指甲,皱了皱眉。“这是梦。”我说。

他打了个响指:“舞台正是由梦造就的!”

“我们在哪里开始?”我问,“谁给我们提供场地?”

“这里的经理就可以。今天晚上。我们已经讲好了!”

“今晚!”

“就一首歌。他会在节目单上给你留出位置。如果他们喜欢你,他会把你留下的。”

“今晚……”我绝望地看着沃尔特。他的表情十分和蔼,他的眼睛看起来比以往更湛蓝、更真诚了。但是他的话令我颤抖。我想到这个明亮而温暖的音乐厅里挤满了嘲讽的脸。我想到那个如此宽阔而空旷的舞台。我暗忖,我做不到,哪怕是为了沃尔特,哪怕是为了姬蒂。

我摇了摇头。他看到了,又迅速说起来——在我认识他的这几个月以来,这或许是他说过的最狡猾的话。他说:“当然,你要知道,既然我们想到了这个双人演出的主意,就不会放弃。如果你不想和姬蒂搭档,还会有别的女孩想。我们可以扩散这个消息,发布通知并且让人来试唱。你不必觉得让姬蒂失望了。”

我的目光越过他,朝舞台那边看去,只见姬蒂正坐在一束光的尽头,喝着茶,摇晃着腿,微笑着听指挥说话。我一想到她要和别人搭档——她要挽着另一个女孩的手在脚灯前迈步,另一个女孩的声音会与她融合——这我从来没想过。这比观众的嘲讽还可怕,比在无数个舞台上被观众嘲笑喝倒彩还可怕。

于是,那天晚上,当姬蒂站在舞台侧边等着主持叫她上台时,我也站在旁边,在一层油彩下淌汗,紧紧咬着嘴唇,都快咬破流血了。我的心曾因对姬蒂的欣赏和激情而狂跳,但从未像这样狂跳过,简直快跳出胸腔了,我觉得自己都被吓死了。当沃尔特跑过来对我们耳语,在我们的口袋里装满硬币时,我都没法给他应答。这时舞台上是杂耍表演。当表演的男人跑过去接他的棒槌时,我听到了地板发出的咯吱声,听到观众的掌声、赞叹和欢呼,然后是小木槌的噼啪声,接着杂耍演员带着他的道具朝我们这边跑过来。姬蒂用很小的声音对我说:“我爱你!”在渐渐升起的帷幕下,我感觉自己仿佛被什么东西推着,我知道自己必须在舞台上边走边唱了。

一开始,我被灯光晃得睁不开眼,根本看不到观众。我只能听到他们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吵,很近,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最后我踏出了那道光,看到许多张脸看向我,我几乎步履蹒跚起来,要站不稳了——如果不是姬蒂抓住我的胳膊。在交响乐的掩盖下,姬蒂小声说:“我们吸引住他们了!听!”我听到了,并意识到她是对的,这令人难以置信:台下有掌声,有友好的欢呼,当我们开始唱歌时,还有人期待地唱和;最后,从顶层楼座到前排座席都充满了欢呼和笑声。

这声音前所未有地鼓舞了我。突然,我想起学了一天都没学会的愚蠢舞步,于是不再靠着手杖,而是加入了姬蒂,在灯光下和她一起跳起来。我也明白了沃尔特在舞台一侧候场时想让我们做的事情:这首新歌唱到尾声时,我和姬蒂一起跑到舞台前,拿出他放在我口袋里的硬币——其实是巧克力做的金镑,只是外面包了一层金箔,看起来亮闪闪的——撒向哈哈大笑的观众,好多人伸出手来抓。

观众呼喊我们返场,但我们也没有别的可以演了,只能在帷幕慢慢落下的时候跳着跑回去,这时观众还在欢呼,主持人不得不维持秩序。下面那个节目是几个小杂耍,一个骑自行车的急匆匆地换下了我们,但是直到他演完,还有一两个声音叫我们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