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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书?”

“学校里的教科书,当然课外书也一样。”

我告诉她奥利维耶罗老师还没有从医院里回来,我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像往常一样给我搞来学校的课本。听到这话以后,她就往我口袋里面塞钱。我挣脱了,拒绝了她的钱,我不想像一个穷亲戚那样,向她要钱。

我对她说要等学校开学。而且,文具店的老板娘延长了我的雇佣期,一直要到九月中旬,我可以带几个姑娘去海滨花园,这样我赚的钱就能比预期的多一点,我自己就能买书。她觉得很遗憾,坚持说如果老师没有办法搞到课本,我可以找她。

不仅仅是我,我们这帮朋友,面对她的那种慷慨大方,都有些不适应。比如说帕斯卡莱,他不想接受看牙医的钱,觉得自己受到了辱没,但最后他还是拿了那些钱,因为他的脸都变形了,一只眼睛也已经红了,冰敷一点儿用也没有。安东尼奥要接受艾达在工资之外的钱,也觉得很不自在,他不得不说服自己,认为那是对艾达的补偿,因为之前斯特凡诺给艾达的工资实在太低了。我们都没怎么见过钱,对于十里拉都非常看重,即使是在路上捡到一枚硬币,我们都会欣喜万分。因此莉拉那么大手大脚地把钱给出去,就好像那些根本不是钱,而是一些毫无价值的废铜烂铁,或者废纸,对于我们来说,这是不可饶恕的罪过。她在做这些的时候一声不吭,根本不容推辞,和小时候她组织大家一起玩游戏,给每个人分配角色的时候一样。她给完钱,很快就会转变话题,好像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有一天晚上,帕斯卡莱又用那种隐晦的语气对我说:香肠可以卖,鞋子也可以卖,莉娜依然是我们的朋友,还是站在我们这一边,是我们的同盟,我们的同伴,她现在很有钱,但那是她应该得的。是的,那是她应该得的,那些钱不是因为她是卡拉奇太太、是肉食商人的孩子未来的母亲才得的,而是因为她设计了“赛鲁罗”鞋子,虽然现在大家好像都想不起来了,但是我们作为她的朋友,都会记得这一点。

他说的都是真的。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围绕着莉拉发生了多少事情。尽管我们那时候才十七岁,但时间围绕着我们,好像是点心房里机器中的黄色奶油,好像变得非常黏稠。莉拉心里始终带着怨恨,她自己也证实了这一点。在一个星期天,大约下午三点的时候,天气很晴朗,大海很平静,她出现在海滨花园,这实在令人感到意外。她一个人坐地铁,换了几次公车才到那里,她穿着游泳衣出现在我面前,脸色有些泛青,额头上长了很多痘痘。“狗屎一样的十七年!”她用方言说,但她看起来却很愉快,眼睛里充满了自嘲。

她和斯特凡诺吵架了。关于马尔蒂里广场上的店铺,在和索拉拉兄弟日常的交流中,问题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米凯莱当然想让吉耀拉去管理店铺,他恶狠狠地威胁了里诺,因为里诺想让皮诺奇娅去管,最后米凯莱和斯特凡诺进行了协商,他非常强硬,后来几乎要打起来了。最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呢?表面上看来没有人占上风,吉耀拉和皮诺奇娅会一起去管理那家店铺。但是条件是斯特凡诺要改变之前的一个决定。

“什么决定?”我问。

“看你能不能猜到。”

我猜不出来。

莉拉说,米凯莱还是用那种开玩笑的、不恭的语气,向斯特凡诺要莉拉穿着婚纱的照片,这一次她丈夫做出了让步。

“真的吗?”

“真的。我已经告诉你啦,等等看。他们会把我的照片展示在商店里。我们打的那个赌,是我赢了,你输了。你现在要好好学习,今年你每科的成绩要考到八分以上。”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变了,变得非常严肃。她说她来这里,并不是因为照片的事情,她早就知道对于她丈夫那个混蛋来说,她就是一个可以用于交换的商品。她来这里是因为怀孕的事情。她和我谈论了很久,她非常焦虑,就好像很急迫地要把一个东西用捣槌碾碎,她非常冷静。

“这没有任何意义,”她说,她没有隐藏自己的不安,“男人把他们的玩意儿放到你的身体里,你就像一个肉箱子,里面住着一个小人儿。我身体里就有这么一个小人儿,这让我觉得很恶心。我不停地呕吐,我受不了我的肚子。我知道我应该往好的方面想,我知道我应该有点理性,但是我做不到,我找不到理由顺从,我也不觉得很美。”除了这个问题,她还补充说,“我觉得自己没办法和孩子相处。你是可以的,从你照顾文具店老板娘的女儿就能看出来。我不行,我生来就不是这块料。”

她说的这些话让我很难过,我能对她说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