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9页)



  洛美站在哪里,发起呆来。她从来没有过这样静宜莫测的地方。店中只有蒲团矮几,两三人遥遥地坐着,各人面前都摊着一本经卷,没人面前的矮几上,炉香细细地、直直地向空中慢慢升腾,茶的香氤氲不散。洛美真以为自己站在一座千年古刹中了,一切都静的似乎有了几千年,连阳光透过竹帘照入后,都是一种凝固般的静态,依稀如一层金色的膏脂,薄薄地敷在一轴一轴的经卷上。

  窸窣的衣声响起,她蓦地回头,是一位青衣老婆婆,见了她,只是微微一笑:“进来便是有缘,请坐。”

  她在一张矮几前坐下,老婆婆走到放经书的木架前,随手抽了一卷放在她的面前。

  炉香点燃了,茶沏了,她翻了翻那经卷,竟是写在丝帛上的,那些字句,似懂非懂。她喝了一碗茶,有好奇地打量四周,店里的顾客都是写白发苍苍的老人,埋头读着经书。她又喝了一碗茶,觉得没多大意思,先前的神秘感已荡然无存,于是走到那青衣老婆婆所坐的案前,放下了两张千元钞票,问:“够了吗?”

  那老婆婆睁开眼,看了她一眼,木然不语。洛美纳闷,怔了一会,才转身走了出去。

  车子居然还在那里,没有被拖走,她发动了车子,随手打开广播听新闻……她漫不经心地听着,突然有一句话钻入耳朵里来:“常欣关系企业今天与古乐投资银行签订投资意向合约……”

  她呆了一会儿,才想起与言少梓订婚的,正是古乐集团董事长的掌上明珠。豪门联姻,得益来得如此立竿见影,一想到这里,豁然明白言少梓的处境,又怔了一会儿,终于转调车头,往仰止广场去。

  进入宇天大厦,有意地嘱咐询问处的小姐:“摇个内线上去,问问孙柏昭,容先生在做什么。”

  那位小姐照做了,而后告诉她:“孙先生说,容先生在开会。”

  洛美“哦”了一声,就搭电梯上楼去了,到自己的办公室中,签了几份无关紧要的文件,小仙就用内线问:“容太太,容先生的秘书刚刚打电话过来,说容先生请你过去一趟。”

  洛美走到容海正的办公室去,容海正的几位秘书与助理都在,见了她,都叫了声“容太太”,才拿了东西出去,容海正将桌上摊得乱七八糟的企划书收起来,问:“有什麽事吗?”

  洛美见他和颜悦色,似乎早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也就“恩”了一声,说:“我只是来问问,我们到底对言氏家族控股多少,你是怎样布的局。”

  他慢慢地收齐那叠文件,忽而一笑,将那叠文件往桌子上一放,坐下来点了一支烟,说道:“我们总算是夫妻,你不必用商场上的那一套来对付我,要问什么就问吧,何必兜圈子。”

  洛美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说,一时间也只有一笑:“你不要多心,我只是问问。”因为两人的距离近,便伸手道,“咦!你有一根白头发。”话未落便轻轻一扯,举到他面前给他看。

  他却是淡淡的:“早就有了。”

  洛美最恨的就是他这种不冷不热的样子,因为他这个样子的时候,自己无论是发脾气还是有意迁就都不会令他为之所动,只有她自己找台阶下,少不了口气软下来:“海正,我这几天有点不舒服,你有空的话陪我去趟医院吧。”

  在以往,她有个头疼闹热,无论有什么不悦他也会放下了,这回他却望住她好一会,才说:“这几天我忙得很,怕是没有空。要不,你叫孙柏昭联络一下?”

  洛美心里一冷,口气也冷了下来,说了声:“不必了。”转身就走了。一直开了车回家,下了车交司机开进车库去,站在院子里让风一吹,才觉得身上冷冷的,大衣又丢在公司了,下人们都知道她回来了,在后门探了探头,见她呆呆的,又不敢叫,缩了回去。她就站在风口上,心里也不知想些什么,看那些精心修剪的冬青树,过了好一阵子,觉得脚麻了,才慢慢地走回自己房间里去。这一种心灰意懒的情绪一冒出来,就觉得什么都没意思了,她被子也不盖,伏在床上昏沉沉的就睡去了。

  过了好久,四姐拍门叫她:“太太,吃饭了。”她反正不应,四姐又叫了几声,无可奈何地去了。洛美越发不想动弹,翻了个身,全身都是烫的,像在锅中被油煎似的,索性脱了外套再睡,迷迷糊糊地又睡了好久,听见容海正敲门:“洛美,起来吃饭。”

  她说:“我不饿,你先吃吧。”说完,喉中已如火灼一样难过,只好强撑着起来,去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光了,放下杯子,只见镜子里的自己脸红彤彤的,只怕在发烧,于是拧了条冷毛巾敷了敷,依然回去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