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这一年来,王悦一直在尚书台当差,跟着尚书令王戎学习政务,还抽空把孙会救走,送到江南去避风头,然后按照计划栽赃给成都王。

齐王派去监视成都王的人始终没有发现孙秀的痕迹。但是,成都王经过这一年的经营,羽翼丰满,捐献棺材和赈灾粮食让他贤名远播,隐隐有和齐王分庭抗议之势。

所以,齐王虽然一直都没有孙会孙秀的消息,但对成都王谋逆之意也坚信不疑。坚信成都王狡诈虚伪,把孙秀孙会这对祖孙藏得太深。

齐王的对策是壮大军队,这一年来,从十万兵屯到了二十万。

齐王相信,一力降十会,无论成都王如何“贤能”,只要他手握重兵,保护洛阳城,成都王就无可奈何。

齐王屯兵,只为自保,震慑蠢蠢欲动的成都王,以维持大司马对帝王的统治地位。

但是在旁人看来,就没这么简单了。

你又是屯兵又是挖皇宫墙角打洞的,你还说你不想谋反逼宫?

天下人都觉得齐王要逼宫谋反了,只有齐王自己不这么认为。

齐王沉浸在爱情里,自我感动。

他万万没有想到,清河已经想除掉他了。

清河去了邙山王家的别院,孙会就曾经在此地暂住,这里是一片竹海,没有其他花木,此时快到了腊月,洛阳下过好几场雪了,竹子被冻得直愣愣的。

狭长的枯叶上还有积雪,西北风呼啸而来时,已经结成冰屑的落雪一颗颗砸下来,落在清河的雪帽上,就像一颗颗珍珠。

铛铛铛!

打铁声越来越近,清河寻声而来,王悦正在挥着锤子击打一炳剑,剑身已经基本成型了,王悦正在捶着剑刃,越敲越薄,锤子和剑刃在敲击中迸出一阵阵火花,照亮了他如玉的脸庞。

他即将十三岁,这一年他开始变声了,以前是雌雄莫辩,现在开始长喉结,咽喉处有一颗滚圆的东西微微凸出来。

人长的帅,连喉结都好看。

清河放肆的目光从喉结继续往下,王悦打铁时会将挥着铁锤的右胳膊从衣服里坦出来,露出整个右肩和胳膊,以方便击打。

王悦的肩膀更宽阔了,上臂的两团肌肉就像结实的铁球,清河起了邪念:这样的膀子好想摸一摸……

王悦停下锤子,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啊?什么事?清河见色起意,差点将正事抛在脑后,“哦,是齐王。我觉得齐王想谋反逼宫。”

王悦继续轮锤,“我并不这么看,以我这一年对齐王的了解,他并没有篡位的心思,他现在最大的敌人,是名声越来越响亮的成都王司马颖。”

自从去年王悦千里送诏书,齐王就把他当成心腹,王悦这一年在尚书台,将尚书令王戎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都告诉齐王,俨然是一颗齐王布置在尚书令身边的棋子。

就连王戎和戎妻之间“卿卿爱卿”夫妻之间调笑之举,王悦也都直言不讳,当然,荀灌和清河也都告诉了身边的人,一传十,十传百,又成为一句成语“卿卿我我”,形容男女之爱。

齐王对王悦越发信任,他的一些重大举措,比如屯二十万军队拱卫京师,以防止成都王效仿去年攻打都城勤王的往事重演,都不避王悦。

所以,王悦知道齐王的心腹大患是成都王,他没有篡位逼宫的打算——至少现在没有。

齐王:呜呜,王悦,你是我的知音啊!

王悦如此笃定,清河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真的吗?那他为什么挖墙角打洞?他每天坐着羊车从墙洞里穿到皇宫,这分明是对皇室不敬。”

王悦问:“齐王对帝后可有不敬之举?”

清河急道:“都把我家墙给砸了,这还不能证明他不敬?”

王悦又问:“除了砸墙之外呢?可有不敬倨傲的地方?”

清河想了想,还真没有!

别说对我父皇母后了,连我这个公主烧了他家的新房子,他都没有生气。

清河哑口无言,王悦继续打铁。

过了好一会,清河才说道:“可是……我心里很不安,魏武帝曹操曾经说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夜里睡觉都不安宁,总觉得半夜会有齐王府的士兵攻打过来,逼宫篡位。”

王悦终于停止打铁,将灼热的剑身往冷水里一淬,一阵雪白的蒸汽腾空而起,就像一条小白龙围绕着王悦打圈。

有了白雾这层滤镜加持,王悦就是画中仙人,清河一时看呆了:这是什么人间美男子啊!

王悦感觉到清河的目光落在自己裸出的右肩和胳膊上,立马就把衣服袖子套进去了,整了整领口,把自己的肩膀遮严实了,只露出半个喉结。

我恨衣服,清河心想。

王悦说道:“你走近一些,在炉子旁边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