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第3/6页)

可为何班第却说,这是静妃之子的妻子,宝音图生母。

班第见容温呆滞脸傻在原处,索性把人半搂到榻边,点了点容温鼻头,一边替容温脱下湿衣,一边沉声提及前事。

“当年长兄钟情魏氏,但魏氏对他态度平平,一心只想带哥哥冬阳的骨灰回关内父母身边去。所以,长兄得知魏氏被送返关内的消息后,才会那般急切。”

因为他清楚魏氏心中没有他的位置,这一去,早晚会嫁人生子。从此以后,就算再见,也是物是人非。

所以,他拼了命也要闯入关内去。

有个消息,达来至死都不知晓——他喜欢的魏氏,根本没被送往关内,而是被鄂齐尔秘密囚禁在了王帐附近的莫干庙中,只等时机处死。

所谓送返关内,不过是骗他死心的谎言。

谁知他会那般痴,竟把命送在了鄂齐尔的全盘谎言里。

古人常用,‘前世仇人,今生父子’这话来形容儿子是老子的讨债鬼。

可到了鄂齐尔与他的几个儿子身上,双方位置生生来了个对换。

鄂齐尔先以谎言讨了长子达来的命;

后又自私且无担当,为求自保,推出了二子扎布遮掩自己做过的丑事,代为挡刀;

连累得四子莫日根出家为喇嘛,漂泊无依;

五子班第深陷泥沼,自苦多年。

还有三子脱里为了几个兄弟间算不清的血账,与五子班第反目为仇等等……

——如此父子。

班第下巴抵着容温发顶,深深吸了口气,待那股翻涌的戾气压下去后,才继续道,“我也是长兄身死以后,才知晓魏氏被困在庙中。当时郡王他们悲痛长兄之死,已准备送魏氏下去陪他。”

那毕竟是达来宁愿为之舍命的女子,班第虽也悲痛或生几分迁怒,但并不愿看她就此丧命。

遂找机会去寻了亦被困在莫干庙里的静妃之子云和。

“云和兄长身份特殊,不便留在静妃另嫁之地。所以自生下来起,便被秘密圈养在科尔沁的莫干庙中,由王族看顾。长兄与云和年纪相仿,性情相投,经常与他玩在一处。

我因生母的关系,也与他走得近。郡王他们对静妃心存亏欠,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阻止我们三人来往。”

“当时云和兄长早已到了适婚年纪,郡王他们为他的婚事几乎熬白了头。”

云和的出生既贵重又阴私,娶妻身份太高怕生祸端,身份低了又怕辱没了他,对不起已故静妃。

“我便请云和兄长出面,让他以心悦魏氏,要娶魏氏为由把人要了去。”

云和与达来有旧,又常年在佛寺修了颗善心,不忍见少女无辜丧命,点头应允。

多罗郡王他们一番衡量过后,终是卖了云和或者说是静妃的面子。

云和与魏氏成亲,本是为保魏氏性命的权宜之计。

后来两人相处下来,倒真的起了几分情谊,有了宝音图。

但因当年静妃怀云和之时,先是被废后,紧接着又是送返科尔沁另嫁,经事太多,损了胎儿。云和自出生起,身子便不太好。

宝音图尚在魏氏腹中之时,他便因病去世。

魏氏悲痛亡夫,生宝音图时血崩而亡。

容温听完班第的话,倒是忽然想起一桩事,“难怪宝音图之前对我讲,苏木山上葬着他的阿布(父亲)和那嘎其(舅舅)。嗳,好像不对。”

“魏氏为何没与云和同葬?还有,云和与达来是亲如兄弟的好友,宝音图理应称呼他为伯伯吧?”

舅舅是母亲的兄弟。

“魏氏一直惦念返乡,死前拜托我送她与她兄长的骨灰回家去,但她死讯突然,从前又因‘走西口’的罪过,害怕牵连家人,所以极少对外透露她的家乡所在。我根据她零星留下的线索,并未寻到她家人,所以她的骨灰一直存在庙中。”

班第解释道,“至于宝音图唤长兄为舅舅,是因当年魏氏一直唤长兄一句大哥。”

“原来如此。”容温叹了口气,真觉得班第身边这些人的故事远比话本精彩,难怪班第睬都不睬她那些天君仙子的话本。

可精彩人生,往往伴随旁人难以承受的苦难。

容温察觉出班第心绪低迷,主动往他怀里滚了滚,双臂环上他的脖颈,脑袋软乎乎的往他胸前蹭,“五哥,你好好啊。”

班第让宝音图循着魏氏的关系唤达来一声舅舅,对早逝的达来而言,虽会遗憾,但更多的,应是欣慰。

——他的爱并未完全成为心爱姑娘的灾难。

至少,魏氏的血脉仍在世间延续。

这应该算是,班第赠给已故长兄的温柔。

“有多好?”班第低头啄吻容温一下,哑声问。

“形容不出来,反正我遇见的每一个人,都不如你。”容温肯定道,因为就在方才,她在寒光冷硬的甲胄下,看见了最纯粹的赤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