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玉漏迟(1)(第3/4页)

“瑶翠姑姑说哪里的话。”另一个人笑吟吟地道:“我们娘娘只怕郡主伤了身子,偏偏郡主是个有性子的,娘娘也不能强压着郡主不是?”

一面说着话,一面就往里头去了。

殷/红绫张了张口,想要发出什么声音,到底又从喉间压了下去。

她目光有些涣散地落在不知名的地方。

看守着她的宫女见她半低着头,盯着前头的炭炉,不由得心里升起了警惕,一瞬不瞬地看住了她。

一直到有人出来摘开了毡帘,含/着笑说“还不快请了郡主上车”,殷/红绫也没有做出什么举动来。

她呆呆地跪在原地,看着面前的地面上拂过一角珠灰色的斗篷滚边。

容晚初身前身后拥簇着一大群宫人,穿过大门走下了石阶,在殷/红绫的面前毫不停留地行过。

殷/红绫忽然扑了过去,牵住了她的衣角,因为长久的僵直而难以支撑,半个身子狼狈地跌在地面上,她喃喃地道:“贵妃娘娘,馥宁知错了,您原谅了馥宁吧。”

容晚初垂着眼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形容狼狈的少女。

就在昨天,这个女孩儿还趾高气扬地坐在她的对面,一句一句意有所指地挑衅着她。

身后有着太后郑氏的偏爱和看重,还有宗室中受尽倚重的赵王府作为依仗。

她微微地笑了笑。

可惜也就在昨天,殷/红绫飞扬跋扈的两大依仗,忽然之间就陷入了你死我活的两难境地之中。

她温声道:“郡主上车罢,太后娘娘想必已经是牵挂极了。”

殷/红绫隔着厚厚的披风和裙摆,握着她的脚踝不肯放手。

有人走上前来,搀住了殷/红绫的肩,她手臂一麻,不由自主地放开了手,被半扶半抱着带上了后头的辇车。

宁寿宫里人声寂寂的,往来的宫人手脚都放得极轻。

郑太后一夜都没有好睡,眼下就显出青黑之色,宫人拿茉莉粉替她点了一回,到底也难以遮掩得尽,使她略垂着头坐在榻上的时候,显出一种无端的衰颓之气来。

门外传来女官瑶翠微微含笑的语声。

容晚初就在众人的环拥之中,脚步轻/盈地进了门。

她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笑语嫣然地屈膝行礼,唤了一声“太后娘娘”:“您老人家祺安。”

郑太后微微地掀了掀眼皮,道:“贵妃来了。”

她面上显出疲态,声音也短了些中气,虽然并不一定有多少是情真意切,那却也不在容晚初的理会之中了。

她身前原本只摆了个小杌子,容晚初走过来,她就叫着“瑶翠”:“还不给贵妃娘娘设了座来。”

女官忙笑盈盈地道歉:“是奴婢疏忽了。”

将那小圆杌子换成了尊端正的扶手椅来。

容晚初也含/着笑意,大大方方地道:“臣妾不才,反教娘娘垂爱了。”

殷/红绫由两、三个宫人搀扶着进到了落地罩底下。

地上原本就落了雪,她膝盖底下都是湿淋淋的一片,裙摆僵硬地垂在青金泥的地砖上,露出一小截同样湿透了的鞋尖。

她被人搀着到了垂帘底下,就扶着门棂,“扑通”一声,重新跪了下来。

容晚初就微微地叹了口气,道:“娘娘,郡主还是个没有出阁的小姑娘呢,这冰天雪地的,受了寒往后可怎么好!”

郑太后也跟着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她如今晓得了自己行/事的不妥,心里头愧疚,只盼着你宽宏大量,不与她多计较,才能安的下心。”

容晚初就微微地笑着,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殷/红绫听见容晚初开口的时候,原本抬起了脸来,但后面没有了后续,她扶在木棱上的手扣的紧了,头却重新垂了下去。

郑太后道:“贵妃,你是个通透的人,哀家心里头这些话,也只好同你说一说。”

“先帝爷驾崩之后,皇帝还是个孩子,外头的大事,都是几位老大人参议,可是我们孤儿寡母的,哀家是个深宫妇人,横竖有风也刮不到哀家的身上来,却要为皇帝考虑一二。”

她声音淡淡的,仿佛含/着许多的悲慨感叹之意,但说出口的话终究是点到即止,道:“如今皇帝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哀家心里是再高兴不过的。”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她道:“连红绫这样从小被先帝爷和哀家宠坏了的,都知道自己犯了错,知道要请罪了。外头的事,就交给皇帝圣裁罢,哀家是再不能插手的了。”

郑太后,果然是杀伐决断。

单看那些匿于账册之外的赏赐,也知道她待赵王是何等的倚重。

如今眼见着火不灭就要烧到自己的身上,轻轻巧巧地,说舍也就舍了!

容晚初几乎要为她喝起采来。

她笑微微地看着郑太后,道:“娘娘何必为这些事扰心?您是这宫里独一份的太后娘娘,陛下待您一片孺慕挚诚之心,您直管每天抹抹牌、听听戏,只怕神仙都要羡慕您的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