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探芳讯(3)(第3/4页)

郑太后忽然低低地咳了一声。

厅中侍奉的女官连忙凑了上来,替她敲了敲背,又将桌上的残茶换成了新的,一时仿佛就将容晚初的话打断了。

容晚初也没有着急,就笑微微地仰了仰身子,重新靠在了椅背上。

她唇角含/着笑意,随意地低着头,就好像除了同郑太后说话之外,厅中全然没有殷/红绫这样一个人似的。

殷/红绫坐在椅子里,脚尖点了点地,就要张开口说话。

郑太后却在宫人的服侍下坐起身来,目光若有若无地睨了她一眼,才低下头,掐着趴在榻上抱着珊瑚树顽得无忧无虑的十二皇子的腋下,将他抱在了腿上。

那株珊瑚树跌在地上,被宫人轻手轻脚地收走了。

失去了爱物的小皇子“咿咿呀呀”地叫着,甚至还难以发出一句完整的声音,只有米粒似的碎牙在舌底若隐若现。

容晚初从前并没有见过十二皇子殷长睿。

在她的上辈子里,殷长睿最终没有活过这几年。

传言中他的身体孱弱并不是虚言。上辈子里,宫人徐氏生下了升平皇帝唯一的儿子,却最终记在了她的名下,她也曾关照过那个孩子的成长——比起那个同样是宫人生的孩子,殷长睿的手脚都极为细瘦,面色也不像是寻常孩子的红/润,稍稍显出些青乌来。

消瘦的肢干撑着颗大脑袋,看在人眼中不免有些伶仃。

他是先皇的幺子,与诸兄都没有利害的关系,虽然生/母地位低微,却是郑太后——当时的皇后身边的宫女,因此与郑氏也有些香火之情。

郑太后俯下/身去,和声细语地同他说着话,小孩儿懵懵懂懂的,见她手臂在眼前一晃,就一把抓/住了她腕上的绞丝八宝镯子。

郑太后笑吟吟的,就纵着他这样又抓又挠的。

这样的温柔,更不像是苛刻了他。

大约是天生不足,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在人间富贵极处娇养,也不过是如此了。

容晚初自己不曾生育过,此刻看着郑太后照料这个孩子,也不免生出些微微的触动。

她微微地沉默了片刻。

殷/红绫却将她这短暂的沉默当做了示弱,忽而清脆地笑了一声。

她问道:“贵妃嫂嫂,不知道什么时候为皇兄也生出一个孩子来,说不定还能亲眼见一见永安宫的真凤红呢?”

郑太后的面色瞬间就变了。

她喝道:“妄议天子、满口房中私事,这是你的规矩吗?!”

她这样忽然高声说话,把她膝头的殷长睿都吓到了,松开了把住她手镯的手,嘴巴一扁,“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郑太后这一次却没有顾着照料他,把他拥在了怀里,抬袖掩住了他的耳朵,犹有余怒地道:“来人,给我掌馥宁郡主的嘴!”

殷/红绫“腾”地一声站起身来,不可置信地道:“你,你为一个外人责罚我?!”

宁寿宫的女官只迟疑了顷刻的工夫,就走上前来按住了殷/红绫的肩和手,低声道:“郡主,得罪了。”

前头曾替容晚初引路的、宋尚宫的徒弟瑶翠却轻手轻脚地走到榻边,低声道:“娘娘,奴婢替您看着小皇子吧。”

郑太后神色稍稍一缓,点了点头,就将埋在她怀里哭喊未歇的殷长阑交在了她的手中。

瑶翠稳稳地接住了小孩儿,掩着他的耳朵,悄悄地退到了隔断后头。

没有了殷长睿在场的顾忌,郑太后的面色仿佛更难看了些许。

“目无尊长,以下犯上。”她面色冷冷的,像结了一层冰,硬/邦/邦地道:“馥宁,你当真是被娇惯坏了。”

殷/红绫还要说话,却很快就被第一声清脆的掌掴声打断了。

容晚初像个局外的看客似的,笑吟吟地看着眼前这热闹的一幕。

她一直没有说话,出乎了郑太后的意料。

宫中掌掴的嬷嬷都是积年的熟手,懂得怎样打得又响亮又不痛——但这样来来回回地几十遭,就是一两下再不痛,久了也不是易与之事。

殷/红绫也由一开始的温驯而挣扎起来,桃面上的妆粉早就掉了,显出被掌掴的红彤彤的痕迹来。

郑太后是因为她对容晚初不敬,才出言责罚了她,如今容晚初这样静静地看着不说话,甚至还好整以暇地换了个姿态,一时之间连郑太后都不免有些骑虎难下。

郑太后看向容晚初。

容晚初仿佛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也回视过来,神态间竟有些无辜,微微地翘了翘唇角。

不但认出了本该在册封印却流落在外、还被殷/红绫违制戴在头上的“真凤红”,还对宫中这些阴阳手段都有所了然。

容晚初这样一笑,郑太后哪里还不知道她的态度。

嬷嬷掌掴的声音还在继续着,一声一声的,郑太后却只觉得是打在了自己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