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剔银灯(2)(第3/4页)

那一晚帝都下了一场本不该有的大雪。

她从前世的梦魇中醒来,重新回到十五岁的这一天,以为一切都不过是一场重演,而她等着回到梦里与他重逢……

她再也没有了那场绮丽的五年长梦。

却做梦都不敢臆想,原来梦里的那个人已经到了她的身边。

再想到他那时与升平皇帝就截然不同的许多行/事……他是什么时候就认出了她的?

他——他又是从什么时候,知道了这些、她从来不敢轻易说与他的事情?

容晚初心中乱成了一团。

殷长阑原本总有些话要问她,见她这样惘然的模样,又不想惊了她,就摸了摸她的额角,没有触到汗湿,略放了些心,问道:“汤婆子还热不热?要不要再换一个?”

这个人总是这样,把他当个小姑娘似的,一味地宠着护着。

即使明明是她做错了事,他也总是担在自己的身上。

容晚初从自己的思绪里醒过神来,抿了抿唇,就低声道:“还热乎着。什么时辰了?七哥可曾用了膳?”

这一声“七哥”出了口,两个人心中都有些不知名的意味。

殷长阑微微地怔了怔,似乎低下头笑了笑,才道:“尚膳监都温着灶,你既醒了,就传些膳来。”

他说着话,就从床沿上站起身来,向熏笼上摘了外衫披在了身上,温声道:“我去叫人进来服侍你。”

体贴地留出了女孩儿的空当。

容晚初面上微微一红,又觉得有些熨帖,目送着男人挑帘出了门,外间片刻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阿讷身后跟着宫女,仍旧带着女孩儿贴身用的东西进了屋来。

男人不在房中,容晚初说话就少了许多顾忌,问道:“怎么教陛下在我房中守着?太医没有说什么?”

阿讷含笑道:“太医也劝陛下说这时候房中不大净洁,陛下却说,他既然该是真龙天子,自然就不怕俗世污秽。”

她看了容晚初一眼,又道:“陛下放了您的手,您就翻来覆去地睡不安稳,一拉回来,当下就又好了。陛下哪里还敢走的。”

容晚初想不到自己在睡梦中竟然能做出这等事来,面上就有些烫。

她硬着头皮道:“我不过是腹痛罢了。”

她眉眼间都是欢喜,阿讷是个只要看她高兴就万事皆足的,哪里真的有多在意旁的,就不以为意地放过了这件事,道:“娘娘这一回可吃了教训了,下回再不能随意喝那凉汤了。”

容晚初平日里月信都平静,还从来没有过这一回这样疼痛难抑的,一时也心有余悸地道:“原也是我忘了。”

阿讷碎碎地道:“太医说好在您平日里虽然并不十分的康健,底子却没有坏,也没有受过大寒,吃几日药调理调理,往后注意些,倒不大妨碍子嗣。”

“奴婢这心里也担忧的不得了,好在陛下都问了个清楚,不然竟不能放心的。”

这人问这个做什么!

他——

他从前还曾经说,要寻一户家风清白、子弟上进的人家,才能放心地把她嫁了出去。

她因此觉得他是嫌戎马生涯带着一个她太过累赘了,还伤心了一回。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后来他从一介草莽,做了名震北地的齐王,又罗致天下英杰,放眼四海归心,江山都在他鞭锋所指。

那时他帐下有了许许多多的少年俊彦,她最怕有一天他会忽然重新提起这件事,甚至已经为她选好了夫婿……

她就是再想陪在他身边一辈子,也知道由来好梦最易醒。

她只想珍惜能留在他身边的每一天。

好在他也忘了曾经提过这样一件事。他在外面那样的万人拥簇,回了家依然只有他们两个。

容晚初微微敛了睫。

侍女还在喋喋地念着替她身体操心的闲话,她侧过头去,男人出门的时候只披上了外衫,兽口玉带却遗落在了床畔,质地柔/腻的暖玉触手微温,被她轻轻地捏在了掌心里。

殷长阑没有问过容晚初想吃些什么东西,亲自吩咐来的膳食却果然色/色都合她的胃口。

她不由得连饭都多吃了半碗。

阿讷在一旁看着,心里欢喜极了,对殷长阑的印象又好转了许多。

尚宫廉姑姑知道皇帝在房中,就在门口徘徊了一圈。

阿讷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廉尚宫就叫了一声“讷姑娘”,低声道:“太后娘娘听说咱们娘娘身上不大爽利,使了人来探望咱们娘娘,如今就在前头。”

阿讷有些诧异,道:“既然是太后娘娘遣来的人,姑姑直管招待了也就罢了。”又问道:“难道是奉了懿旨,非要亲眼见一见娘娘不成?”

廉尚宫却微微压了压嘴角,并不像是寻常欢喜的样子,道:“倘若就是如此,倒也不算得事。偏偏奉了太后娘娘的命过来的,却是个储秀宫名分未定的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