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且慢。”苏意卿娇声唤道。

士兵马上停下了手,一般情况下,夫人的的指令比大将军的还要重要,一定要听从。

苏意卿招了招手,士兵们马上将那妇人拖到了苏意卿的面前,紧紧地压着她,谨防她暴起伤人。

那妇人一时勇气过了,此时又恨又怕,哭得浑身颤抖,带着满脸的血,说不出的狼狈。

苏意卿向谢楚河伸出了手:“给我银子。”

夫人随身是不带银子的。

谢楚河看了一眼随从,立马有随从上来,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银子,毕恭毕敬地捧到苏意卿面前。

苏意卿看了看,足足有五个大锭,莫约十几两银子,她还算满意,抬了抬下巴。

那随从也机灵,立刻会意,将银子放在那妇人面前。

那妇人不明所以,惶恐地抬起眼来看着苏意卿。

苏意卿用温和的声音道:“两军交战,各有死伤,本非人力所能挽回,然则,逝者已去,生者还当度日,你这般莽撞,可知若你有个长短,你家中病重的孩儿可怎生是好。”

妇人心酸不已,伏地嚎啕大哭。

“念在你孩儿的份上,我今日且饶了你的过失,这些银子给你,去城中好好找个大夫给孩子看病吧,剩余的,给你们母子买些柴米。你快快走吧。”

谢楚河见苏意卿这般说,便抬了抬手。

士兵们放开了那妇人。

妇人把脸伏在尘埃里,泪水把土都打湿了。

谢楚河和苏意卿不再关心那妇人,一起进去了。

老僧人赶紧叫了小沙弥扶那妇人起来,这边自己跟了进去。

这寺院深阔,方才寺门前的动静,里面的香客并未闻及,还在虔诚地烧香拜佛。

及至见了谢楚河一行人,虽然未必认得大将军,但见他们的气派和排场,便知道身份不凡,有些谨慎的,就避开了。

苏意卿扶着谢楚河的手,进了大雄宝殿。

眼前佛像高大,在香烟的缭绕中俯视众生,眉目间即慈悲又庄严。

苏意卿想起这一生种种际遇,不由心有感念,便想要跪拜下去。

谢楚河赶紧拦住她:“卿卿,不可,你如今这样的身子,怎么能拜,若伤到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苏意卿娇嗔道:“今天特地过来,可不就是为了拜佛吗,我哪里就那么娇贵了,你别在菩萨面前乱说话,小心菩萨听了气恼。”

“阿弥陀佛,佛有大度量,断不会为了凡人俗语所扰,谢夫人多虑了。”

适才在寺门前的枯瘦老僧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面容苍老,目光却是澄澈,望着苏意卿:“佛祖不拘泥于虚礼,既在佛前,佛已知你心念,夫人有孕在身,还是小心为妥,毋须跪拜。”

苏意卿见那老僧气度超然脱尘,便含笑问道:“不知大师法号?”

“老僧空妙,忝为本院主持,见过大将军和夫人。”

苏意卿肃容颔首:“原来是空妙大师,失敬。”

空妙老僧双手合十:“不敢当。”

他说完,自到一边去,盘腿坐下,敲着木鱼,低声诵经,不再理会旁人。

苏意卿见主持大师都那么说了,也不再矫情,当下恭敬地点了三柱香,诚心地在心中默念了许久。

谢楚河替她把那三柱香插上了。

苏意卿对着谢楚河软软地道:“谢郎,你我夫妻本是一体,今日既然我身子不妥,你就替我拜一拜菩萨,求菩萨保佑我们的孩子安安稳稳的。”

谢楚河微微一笑,也不接话,一撩衣襟,跪了下去。

他手掌摊开向上,以首触地,在佛前低下了他的头,一拜、再拜、而三。

苏意卿在他的身后,望着他。

他那一身的煞气,在这檀烟莲幡之下,似乎也淡去了。

谢楚河拜完起身,回首正对上了苏意卿的视线。

她笑了起来,那笑容温柔,如同春风。

谢楚河认真地道:“我本不信鬼神,然则,若为你故,我愿拜尽天下佛像,求你一生无忧,与我白头相偕。”

苏意卿把手伸过来,握住了他的手,他是她的良人,在佛前,无须避讳。

她柔声道:“是否无忧不可知,但我此生必与你白头相偕,你放心好了,很多年前,我已经在佛前许过愿了,佛祖都已经知道了。”

夫人温存起来,真叫人又酥又麻。

谢楚河反手握紧了她的纤纤柔荑。

空妙老僧宣了一声佛号,走了过来:“老僧观大将军面相,破军之星入命,性凶悍,主杀伐,老僧本以为你是不敬神佛之人,今日能在佛前礼拜,殊为难得。”

谢楚河对老和尚这一番几乎可以称为不敬的话语并不介意,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苏意卿心中一紧:“敢问大师,我夫君这般命数,来日可否保得一生平安无虞?”

空妙老僧似笑非笑:“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夫人且待日后自己去看。”